钟檐丢给他一身泛黄的旧衣,道,“别湿了我家的地。”
可不就是魔怔了吗?
金戈铁马,十年苦旅。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申屠衍达到云宣的时候,是一个飘着秋雨的傍晚。
可倒是本身叫人家出去,悔怨不已,恨不得咬断本身的舌根。
那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心中暗道。
半生不识红豆痴,为君一眼知相思。
钟徒弟二十出头便来到云宣餬口活,当时是娶过一房媳妇的,可惜不到一年这房如花似玉的小媳妇便跟人跑了,至此,钟徒弟头顶顶了一顶不大不小的绿帽子。
又过了一刻钟,本来已经渐小的雨势不知何时又澎湃了起来,雨珠子噼里啪啦没有章法的一股脑儿乱砸,街巷之间一股股的水流汇入低处,水坑儿水花锃亮。
那人的脚步却没有挪动,仿佛咬定青山,赖在这里不走了。
可他站在这陋屋之前,仿佛过了平生一世。
幸亏,云宣人非常看重有技术的人,对着钟徒弟也是分外埠正视,街坊邻居又给她说了一房媳妇,固然边幅……咳咳,差了点,可也总算是能生孩子居家过日子的真娘们啊,面貌甚么的都是浮云,钟徒弟忽的想起或人,更加咬牙切齿起来,笃定了面貌无用,合用就好论。
思慕的苗苗就此掐断。
“钟徒弟,他是你甚么人呀,不会是你欠人家钱吧。”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云宣,真正进入城中,倒是头一遭。
……
前些年比年战乱,幸亏徽州向来是富庶之地,金银之乡,即便市场也不景气,也掩不了那靡靡之气。
――便是老板的毒舌坏脾气。
钟徒弟想起了这一条,耳廓竟微微烫了起来,火烧云似得难受。面皮子却强撑着,不看他,他怕一看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好不轻易积累的骨气,又烟消云散了。
“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平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看来,毫不是夸夸之谈。
钟徒弟记得清楚。
那人却还是笑得和顺如三月东风,答了一声“好”。
钟徒弟长得并不丢脸,反而端倪清俊,唇红齿白,乃至另有一股芝兰玉树的风骨,便是京都城里的那些朱门贵胄的后辈也是及不上的。
“你!”一贯舌尖嘴利的钟徒弟却不知如何就词穷了,“我说不可就不可,这地是我的,这屋檐是我的,我说了算。”这架式,仿佛有了土财主的气势。
恰是秋分,雨水便如犯了相思病的闺中女子的泪水,断断续续,抽抽涕涕,一场接了一场,仿佛就跟世人杠上了,没完没了。
那人一身白衣短打,肩上只要一只青花暗纹的承担,手中倒是一把沉重的佩剑。钟徒弟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大晁江湖上行走的草泽游侠最惯有的打扮。
梦醒时,他已经乘了如许一叶轻舟,过嘉峪关,穿巴蜀巫峡,路过西洲绣阁,站在了这牌坊之下。
钟徒弟又扎完一把伞骨的时候,雨水渐收,白晃晃的雨珠从青瓦屋檐下漏下,汇上天上的小水沟,没了踪迹,只是这雨声滴答,实在扰人平静,很有些门掩傍晚的愁思的。
好久,他才在冰冷的雨雾中扯出一丝笑来,“小徒弟,这雨势好不凶悍,可否借着你家的屋檐,避避雨。”
但是申屠衍却分毫不在乎,非常自来熟的就在钟徒弟面前的板凳上坐下。
金井坊深处是一家孤零零的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