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费甲虽是乡间人,没读过书,不识字,但是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很有事理。旁听的乡民们中就有好几个连连点头称是,同意他的定见的。
这个功曹佐史说道:“周君的德行如峰巅青松,高洁临渊。我今来贵乡,风尘仆仆,身上不洁,不敢拜见。待我归去,比及休沐之日,盥洗沐浴、换过熏香新衣后,再来拜见。”
他眼里看着周澈,暗里下定决计:“便不说这份知遇之恩必然要酬谢,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只为了今后的出人头地,也必然要经心极力地为周君效命!”
周澈把这统统都看在眼里,复又开口,说道:“不过?!”
村夫们都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俄然改口要讲故事。在较远处旁听的金宸皓却心知肚明,想道:“看来周君也是读过《春秋决狱》的,接下来他约莫是要讲许止的故事了。”
乡民们从小到大,发展几十年,那里见过有官吏向自家报歉的?震惊了半晌后,包含唐4、费甲及唐四之子在内,都忙也手忙脚乱的纷繁拜倒,说道:“周君自来任本乡后,剪除季家,除灭豪强,我等皆深感君恩!乡长快快起家,这不是你的错误,是我们这些乡野愚夫不知礼法,是我们的错误。”
“不过?”
围观的乡民大眼瞪小眼,有一个胆量比较大的说道:“唐四之子固然打了唐四,但实在是为了救父,这,这,……他固然冒犯了律法,但仿佛不至于极刑。”
周澈勃然变色:“费甲,你和唐四夙来反面,本日因言争斗,竟至拔刀相刺!要非唐四之子救父,你可知,若你这一刀落到实处,就凭你这一刀,我就能治你一个斗伤、乃至斗杀之罪么?你不感激唐四之子,反而还胡搅蛮缠,要告他殴父。你这是必欲要置他于死地么?”
村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答复。因为当时知识传播困难,浅显乡民如何能够读得起书。
如果说周澈遵循《春秋决狱》来断唐4、费甲之案还不致令金宸皓和阿谁功曹佐史吃惊的话,那么现下这个场景却就使他两人极其惊奇了。
一言既出,唐四和他的儿子呆若木鸡,不敢信赖。费甲急了,膝行趋前,叫唤道:“如何不当罪?明显就是殴父,为何不当罪?君判案不公,小人不平!”
周澈等了会儿,见无人答话,又说道:“这许止固然毒杀了他的父亲、许国的国君,但本意倒是出于孝心。如果是以就指责他弑君,定他的罪,那么我且问尔等:今后另有谁敢再给君父献药呢?”
阿谁功曹佐史感慨地说道:“县里有的说周君深切好杀,是个寡恩的人;有的说周君赈恤乡民,是个爱民如子的人。众说纷繁。我与周君素未会面,本不知何所适从,不晓得该听信哪种说法才好。本日一见,才知‘寡恩’之语不敷信也。周君年事虽不高,与我相仿,但他的德行胜我何止非常!真有父老之风。”对金宸皓拱了拱手,说道,“金君,鄙人告别了。”
费甲对劲洋洋的笑了起来,转脸去看唐四。唐四如遭雷击,他本年五十多岁,只要子一人,听周澈意义清楚是要按律行罚,眼看着便要绝后,顿时失魂落魄,哀思堕泪。周澈一举毁灭季氏,现在在乡中的声望很高,他固然痛苦,却也不敢再替儿子讨情了。围观的村夫中有很多都收回了感喟,窃保私语:“唐家就这一个儿子,今因殴父将要被诛,他家怕要绝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