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跽坐,身子往前倾,按住剑柄,直视他,说道:“君自至县,贪污狼籍,所得不义财至数千万,极刑。府君欲令我考案,念君儒生,又恐负举者,不忍揭穿示众,故密以手书相晓,欲君自图进退。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今若还印绶去,或可展眉于后;不去,君所贪之钱适足以葬君也。”他坐回身子,最后说道,“言尽于此,请足下熟思之。”
“荥阳到我豫州仕进,真不易啊!郑君应知我是汝南人吧?”
周澈咳嗽了声,对守在门口的周仓说道:“元福,去把那些东西取来。”
“足下为阳城长数年,赋敛无时,贪污不轨,总计多收口算钱三千余万。县中大姓刘氏,贼杀人,按律当死,足下受其贿,释之不究。足下又受商贾、冶家财贿,少收市税、铁税;又明知治下豪强大族自占藏匿家訾,不究其罪,见知故纵……府君手书的这些条则犯警事,可有错的么?”
周澈略看了看,叮咛田歉收好,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足下今虽小挫,但是如果在归家后,能够痛改前非,磨砺名节,激厉昂扬,则再展眉之日不远。孟子曰:‘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即此谓也。良药苦口,良言顺耳,足下请自思之。”
周澈转顾,和坐在身边的荀攸互换了下视野。
“当然不想!”
“郑君,现只谈公事,不叙情面。吾闻人言:‘得许子将一誉,如龙之升;得许子将一贬,如堕於渊’。看来此话不假!连我那舅兄袁本初如许的公族后辈都对他如此畏敬!澈再叨教足下,你可曾得过许子将之誉么?”
周仓应诺,带了两小我,出去县衙外,很快转回,每人的手上多提了四五个血肉恍惚的东西。躲在墙角的吏员们瞥见了,惶恐失声。周仓等人登入堂上,把那些东西丢到郑促的面前。
郑促自发得没有活路了,骤闻只要肯去官,还可免一死,如同还魂了也似,力量陡生,又恐怕这个机遇稍纵即逝,急挺起腰,一叠声地叫道:“鄙人愿还印绶,愿还印绶!”
荀攸笑道:“很好,那你就单车归家罢。”与周澈私语了两句。周澈即号召周仓、孙信,教他们分出几小我,押送郑促去后院驾车,再礼送他出县。
周澈冷眼旁观,蓦地问道:“是否触目惊心?”
“那你筹办如何归去?”
荀攸微微一笑。周澈心道:“事将成矣!”收回视野,盯着郑促,叱道:“足下黑绶铜印,六百石县长!今与台阁令史相坐对话,却瘫软在地,双眼不睁,是何意义?”
“是,是。鄙人必然痛改前非,必然磨砺名节。”郑促谨慎翼翼地避开地上首级,提示本身不要去看,摘下冠带,取下印绶,恭恭敬敬地放到周澈的座前,说道,“印绶谨还梭巡,鄙人这就归家。”
“是。”郑促没有发明,不知不觉,说话的主动权已落在了周澈的手里。
郑促笑容迎人:“鄙人阳城长郑促,想必足下就是梭巡使周君周令史了?”
郑促嘲笑,想说些甚么。周澈反复说道:“请坐吧。”
郑促满头大汗。堂外的热气一波波袭出去,堂上闷热不堪,氛围仿佛都呆滞了。田丰提起羊毫,又悄悄地放在案上,收回了一声寒微的声响。听入郑促耳中,却如惊天轰隆,他手上一松,公牒掉落地上,仓猝又俯身捡起,说道:“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