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坡前渐渐停下来,周澈、曹操已经顾不上听琴了,倾着身仔细心打量车里走下来的人。只见此人身高七尺不足,身着一件青绿色半新的深服,外披一件绛紫色蜀锦袍子,腰系着朴实的玄色宽布带子,两个针线精美的紫色锦囊用绒绳穿戴悬在腰间,脚下是一双崭新的厚底白边的黑布靴子,这一身打扮不庸不俗,别有一番气质。再往脸上看,此人高系发髻却未戴冠,拢发包巾仅以一根青玉簪子别顶,黑眉笔挺,面如冠玉,鼻直口阔,目若朗星,一对元宝耳朵因为离得甚远倒是不太显眼,上唇的髯毛修作笔挺的“一”字形状,毛茸茸盖着口,额下的则苗条纤细直垂在胸前。
蔡邕见了结一下子如释重负,随即大笑起来:“哎呀!我明天真是闹了个大笑话呀!羞得没脸见人了,诸位包涵包涵。”
蔡邕别的不睬,却问王儁:“王生,我有一事不明,请君答复。你未见我之前琴声婉转虽孔殷却明快清楚,既知我来为何弦音骤变,好似乌云遮月利剑藏匣,顷刻音韵绵里藏针又蓄势待发,仿佛一股杀气泛于琴音当中。你莫非与我有甚么仇怨吗?”
“好!”乔玄笑得挺高兴,“这是班孟坚《汉书》上写的,也算是典范了。东方曼倩能够隐于朝堂,是先人难以企及的聪明之人呐!我说水草大王,你也来一个吧!”
长幼五人到树下席地而坐。乔玄终归是丰年纪的人了,松开拐杖有点儿喘,苦笑道:“老了!不可了!头十年还另一个样儿呢!那会儿还抱着儿子满院跑呢!”
乔玄瞧他们的模样差点儿笑出声来:“我没奉告你们,此人是我亲身请的……我说压寨夫人呀!我临出门时叫仆人把你的琴也带来了,你给我们弹上一曲如何呀?”
曹操与周澈对视了一眼:天下真有这等奇事?转头看了一眼那棵树,枝丫间确有一条灰绿的大蛇,口中正咬着一只病笃挣扎的雁。两人不由竖起了汗毛。
“嗯…话说我大汉武帝年间,朝中有个东方朔,为人最是滑稽风趣。有一日,武帝爷问东方朔:‘现在我朝人才济济,比如董仲舒、公孙弘、汲黯、司马相如、主父偃、朱买臣、司马迁等等,他们学问赅博,才调横溢。东方朔,你自感觉与他们比拟如何呢?’东方朔想都不想就说:‘臣固然算不上甚么贤人,但却兼有这些人共有的好处。’武帝一听非常惊奇,赶快问他与这些人都有甚么好处,谁料那东方朔却不紧不慢道:‘我们这些人的牙齿都长鄙人颚上,说话的时候要动脖子,走路时弯着身子,两条大腿都连着屁股,腿一动屁股跟着动……’”王儁本不精于谈笑话,但他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反倒一副东方朔的做派,再加上边说边跟着扭脖子动屁股,实在是好笑。
蔡邕又是一揖:“下官服了!人说礼多人不怪,我再给您白叟家添一个,只求您老口下包涵吧!”这倒引乐了世人,“刚才我是怕搅了乔公和诸位的雅兴,想等王君一曲奏罢再过来。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儿,另有这位曹县尉倾着身子直勾勾盯着我,实在叫民气里怵得慌!能够也是鄙人怯懦吧…既然是我错怪了几位,就罚我为诸位弹一曲赔罪吧!”说着便坐到了琴前。
“是呀!”王儁对着顿时的周澈、曹操各一揖,白净俊美的脸上绽出一丝坏笑,“我与这位水草大王恭候二君多时了。”这一语天然是嘲笑楼圭不修面貌,一脸大胡子活脱脱一个落草的山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