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路上早无行人。夜空茫茫，田野苍苍，在这六合之间，本身只如沧海一粟。
裴元绍比他返来得早，正与严伟对坐下围棋，看他们返来，起家相迎，瞧了眼面无人色、一副大难临头模样的武柏，问道：“如何了？”
“我去后院看看。”
姜俏转回视野。他的心机原也不在武柏身上，只是被武柏轰动，晓得周澈返来了，以是特地出来，想问几句话。周仓岂会猜不出他的设法？当下低声说道：“二兄早出了汝南，县里就算翻个底朝天也找不着他的。你不必过分忧心。”
……
“是的。”姜俏看向犴狱，眼中透出迷惑神情，问道，“那人犯了律法么？刚闻声他凄声告饶。”
临睡前，周澈出门转了转。
麦饼是用去麸的麦粉加水揉制蒸熟，庆锋老是一次性的蒸够一笥，现在吃的是三天前蒸的。又凉又硬。姜父牙口不好，许季帮她掰成小块，泡入羹中。
“薪烛”扑灭得时候长了，呛鼻熏眼，等大师吃完饭，诸人清算好椀、盘，各去安息。
他从后代来到了这里，而他终将也会被光阴淹没。他以看前人的目光来看当世人，而他毕竟也会被先人当作前人。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握之不得，留之不能，该有何求？在这乱世将来之际，他却只能争夺做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么？
他的态度非常诚心，姜俏踌躇了半晌，挑选了信赖。
羹是纯豆羹，没加任何佐料，不好喝。麦饼和豆羹都没味道，佐食的便端赖酱和腌菜了。姜父甚喜吃酱，饼只吃了半个，腌菜也没如何动，却几近把酱全吃完了。
裴元绍也看不起这类人，啐了口，鄙夷地说道：“这小婢养的，早该整治整治他了。元福早就想抓他，可惜因无确实证据，不能明其犯法。”
周澈望着星空，感到着近处的周仓他们打赌的喧闹和远处的沉寂，感受着近处的火光和远处的苍茫夜色。立在院门，身前是一望无边的郊野，身后是古朴浑拙的屋舍。
“二兄闾里大侠，名声远扬，所过处，必有朱紫互助。”周澈把卫伯文的话反复一遍，安抚姜俏，“你且放宽了心，必不会有事。”
裴元绍答道：“俺将县君的号令悉数传达给了各里各村。”汇报完环境，又道，“姜枫也是胆小，在闹市里杀人，难怪县中大怒。现在全县齐动，他怕是难逃追捕。”摇了点头，似是可惜。
严伟凑畴昔，幸灾乐祸地拍打武柏的脑袋，连拍了好几下，转脸向周澈请命：“澈君，这厮嘴尖人滑，韦强卤莽，怕是问不出姜枫的下落。让俺来问他吧！”
姜俏长叹短叹，透露腹心之言，说道：“我的母亲早逝，长兄短命，四弟亦早亡。二兄名为我兄，实养我如父如母，现在他为报仇，冒犯律法，逃亡江湖。阿翁日夜以泪洗面。我每次见此，都不由自责、懊悔。早知本日，为何我不先去寻那老胡？也免了二兄享福、阿翁难过。”
他感慨地抬头望天，人间变幻，星空长存。那些星、这些星，亘古以来，看过了多少人间初见？又看过了多少秋风画扇？看过了多少豪杰崛起，又看过了多少豪杰暮年？
周澈安慰了他几句，拉住他的手，说道：“走，陪我进屋，和阿翁说会儿话。”
“豪杰端给她，她勉强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