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了一会儿，只缓缓道：“你是，特地说这些话，来让我难受的吗？”
我有些发蒙，方才我那一番话，皆是说给毕方听，与他却没甚么干系。我是至心还是不至心，显见得该毕方来问才更合宜。
他如许谦恭，唬了我一跳，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只在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只觉得在娶侧妃这桩事上，他要向我寻个包管，却不想得了我这句话，他那本来便抿得死紧的唇抿得更紧，眸光垂垂淡去。
我被他瞧得不安闲，咳了两声道：“你在狐狸洞住的一段光阴，每日批公文都批得非常辛苦，却还惦记取给我们烧饭烧菜。这些我都很感念，一向切牢记取。俗话说有来有往，有去有回，你投过来一个桃，我天然要回报你一个李，没李子也得拿个枇杷果顶着。换了其别人来与我起一纸婚约，却一定能做到你如许，我便也一定能捺着性子同他喝茶下棋了。”
窗扇大敞，光芒虽不烈，因我眼睛不好，被晃得有些刺痛。毕方从速凑过来道：“我将窗扇关了可好？”
这么在心中衡量一遭，我甚美意肠同夜华道：“不然你先出去站站？”
我干干一笑：“我对你好也不满是因那纸婚约。”
他将我揽在怀里，嘶哑道：“我只爱你一个，再不会爱上其别人了。”顿了顿又低声喃喃了句甚么，听得不大清。
灵宝天尊的那汪天泉倒传闻过，确然是个好东西，似我这身伤势，平常须将养个把月的，去那天泉里泡泡，怕病愈也不过三两天之事。借着夜华的面子，倒能捞这么个便宜，我挺欢乐。
昨日并本日两日的公文，乖乖，薄命的夜华彻夜必定不能安睡。
他却尽管搂着，没再说甚么。半日，又挤出来一句：“你方才说的，满是至心？”
他一番话尚未说得纵情，门啪嗒一声，开了。
我心中咔的一声，他现在爱我爱得仿佛恰是兴头上，虽则我一片美意，但说的这些话，细细一想，却有些操之过急。
当年因离镜受的那次情伤，伤疤虽已好得洁净利落，却不免留下些坏印象。让我感觉情这东西，没有遇对人，便是个甚不好的东西。倘我再年青个四五万岁，玩一玩也没怎的，即便再伤几次，道一声幼年浮滑便也过了。如本年事大了，对这个却实在再没甚么兴趣。但夜华尚年青得很，即使我想过平静有为的日子，扳连他一起过，却说不畴昔。
因他这醋吃得没事理，我自分歧他普通见地。然他却叫真，仿佛每日里必得同我辩两句，惹出我的火气，日子才过得下去。是以他出走后，我还挺不刻薄地偷偷欢乐了好几日。
他没理我，又道：“我做这些并不因你同我有婚约。我来青丘住也并不因阿离想你。”
我自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既全了毕方的面子，也全了夜华的面子。
跑龙套的仁兄灼灼看了我好一会儿，轻声道：“你……你现在感觉如何？”
因我同大师兄走得近些，待师父出山，便偶尔能在他眼皮底下缺个一两堂课，多睡个把时候，运气好时能睡到巳时末，但顶多也只是巳时末端。这风俗经年地养下来，虽现在我已拜出师门七万年，却一向带在身上。即便夏季里人懒些，也是一过巳时便在床上躺不住。
说完这番话，心中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现在我的心态，真是四平八稳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