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年时天真娇纵,非常率性,近十万年却也不是白保养的,性子已垂垂地沉下来,忒淡泊,忒文静。即便此时看这位典范有些不大扎眼,仍能揣着几个话本子对付:“你拜我的心既如此孔殷,为何昨夜初见时不拜,却这个时候来拜?”
看不出夜华倒是颗情种。
我一句话尚未说完,一向盈盈立在一旁的典范,连方才拜我那一拜都只是略略动了动腿弯的典范,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手一揖,伏倒在地。院门口有一副衣角模糊闪过。
固然我没生过儿子,却也晓得,如果我白浅的亲生儿子,怕待他倒没这么上心。也恰是怜悯团子小小年纪,亲娘便跳了诛仙台。三百年里活过来,没受着亲娘半点庇护,怪不幸见,是以对这团子向来都是巴心巴肺的。本日这一番巴心巴肺,却换来如此评说。
我抚额抬了抬手中的扇子,点头道:“倒是我初来乍到,不懂这九重天上的端方了,无妨,这端方听起来倒是个挺风趣的端方,那你便依着这个端方,快些拜吧。”
折颜咳嗽了一声,缓缓道:“墨渊既挑的是那西海大皇子,天然有他的事理,或许是他,或许是他的家属曾欠下墨渊甚么恩典,此番,是在报恩吧。”
我瞧了瞧他怀中神采红润的团子,平静道:“不过明天我多喂了他半壶,让他醉了个酒罢了。”
我咳了一咳,道:“起火倒没有,只是偶尔听得如许的话,不大顺耳罢了。”合起扇子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慈爱道:“话虽这么说,你两个方才也忒鲁莽了,说人是非如许的事,最忌讳的就是半途被人撞破。可想而知,你们方才若真穿过石头去,却叫那一双小仙娥多么难堪羞怯。既然她们这个行动违了天界的端方,迟早要受些惩戒,倒不如让她们说个痛快。她们说痛快了,你们也能占个理罚得痛快些嘛。天宫这么大,总还是要叫人晓得,立的端方不是单立在那边当安排的,是不是?不过话说返来,后宫里最忌讳热烈,这双小仙娥性子忒活泼了些,倒不大合适当这份差了,你们遴选遴选,另为她们谋个合宜的差事吧。”
他微微又笑了笑。
他收起那副持重嘴脸,俶傥一笑,道:“如果我说墨渊要醒了,你也不急吗?”
他兀自乐了一会儿,两三步踱到我跟前,道:“很多年没见你使小性儿了,本日来听这个墙脚,却听得很有收成。真真常抱怨我当初将你送去昆仑虚送错了,不过学一个艺,却学得整小我都不大灵光,全没有他带着你时的天真活泼。现在看来,你还不算无可救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