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师兄笑嘻嘻道:“十七现在这年事,不消说婆家了,孩子怕已经好几个了吧,对了,何时让师兄们见见你的夫君。你这个面貌品性,也不知嫁到了如何一个夫君。”
他偏头瞧着近旁瓶子里养的几朵不值钱的野花。那神情姿势,同七万年前没一丝别离,却看得我几欲潸然泪下。
他坐在狐狸洞中,迷谷泡上来一壶茶,我给他们一一倒了一杯,趁我倒茶的这个空地,他问折颜道:“我睡的这些年,你可曾见过一个孩子,长得同我差未几的?”
我摸着鼻子笑了笑,笑罢凑到他近旁,拿捏出亲热开解的口气:“师父,人死不能复活,那仲尹约莫也是顾虑亲姐,你却别放在心上。”
他仍没转头,只淡淡道:“夜深了,你回房歇着吧。”
他一张脸,竟垂垂红了。
九师兄令羽将昆仑虚打理得很妥当,四哥个把月不回狐狸洞,他房中的灰便要积上半寸。我已七万年未曾踏足昆仑虚,做弟子时睡的那间配房却半点灰尘也无。我微有汗颜,躺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
四哥曾悄悄去昆仑虚探过一回,返来后唏嘘道,当年人丁昌隆的昆仑虚,现在只剩一个令羽和几个小孺子撑着,可叹可叹。
他顿了一会儿,声音挨着壁角飘过来,道:“这七万年,为了师父,你刻苦了。”
我觉得本日约莫只能见着令羽,甫进庙门,十来步开外列出的阵仗却将我唬了一跳。我的十六个师兄,皆穿戴当年昆仑虚做弟子时的道袍,梳着道髻,分两路列在丈宽的石道旁。
十五师兄和我同病相怜,我们感觉子阑实在聪明得讨人嫌,指天指地地发誓,一辈子都不跟这类聪明人相好,还写了封书两两按了指模,埋在昆仑虚中庭的枣树底下,以此见证。
待那叫仲尹的出得正厅,折颜念了句佛。
簇着夜华的两个小书童忠心护主,要去追那几个小兔崽子,被止住了。那几个小兔崽子我瞧着眼熟,在脑中过了过才想起是夜华的几个同窗。身为过来人,他们的心机我天然摸得透辟,多数是本身功课不好瞧着夜华却天纵奇才,因而生了妒忌之心。可妒忌归妒忌,冷静在一旁不待见便得了,编个这么暴虐的儿歌委实过分。哼,如许不长进的兔崽子,将来刻苦的时候,就晓得当年做这些混账事的胡涂了。
但听墨渊说话的这个势头,他们两个,却不但像是有干系,且还像是有挺大的干系。
我正想得出神,耳中不料钻进几声寥落琴音。墨渊右手搭在琴弦上,随便拨了拨,道:“你这个不时走神的弊端真是数万年如一日。”
我绝望地出了柳家,寻个僻静处显出身形来,想了想,走到柳府前找了个看门的小仆一问。这一问,才晓得夜华他早几年便落第落第,去这凡世的天子脚底下仕出来了。
墨渊终究定下了闭关疗养的日子,在七日以后。折颜要为墨渊炼些丹药,令他闭关时带进洞里配着疗养,点了我来帮他打动手。我整天在药房与丹房中盘桓来去,连歇下来喝口茶润嗓子的余暇都没有。赶在玄月初二上午,将炼成的丹药装在一个玉瓶中呈给墨渊,让他带进了洞。他入洞前神采恹恹,没同众师兄说甚么话,只单问了我一句:“夜华他对你好吗?”我诚笃答了,他点了点头,入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