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镜已静了有些时候,帝君却迟迟未出声。苏陌叶道:“帝座。”帝君的目光不知放空在那边,仍未出声。苏陌叶上前一步,再道一声:“帝座。”帝君像终究回过神来,看了他半晌,方道:“你第一次见小白,是甚么时候?”苏陌叶有些惊奇,能够方才镜中所现,凤九的话令帝君伤怀,想起了甚么才问他这个。但这个问却不好答,他遇着凤九是在折颜上神的十里桃林,且二人是暗里里得了个见面的机遇,并非世家正统的交友。若照实答了,说不准帝君觉得他对凤九有甚么,这个不当,若此时瞒了,倘今后帝君得知,说不准觉得他以是坦白乃因他的确对凤九有甚么,也很不当。踟躇半晌,又感觉帝君他并未拘泥他们相见的情势,问的只是时候二字,遂谨慎道:“约莫千年前罢,只是偶然中见了殿下一面罢了,帝座问这个,不知……”

老仙者面露惊奇,却只在脸上一闪,复感喟道:“帝君料得不错,帝君同青丘的那位小殿下,本来确是,确是半分缘分都未曾有。小殿下对帝君固执一心,虽令人打动,然缘分一事,却由不得人力。照天命石本来的刻载,那位小殿下……一片痴心必得藏冰雪,一腔艰苦合该付东流。不过,”考虑半晌道,“三百年前帝君放了影子下界,却在天命石上生出一个变数来。”

东华抬起的左手间结出一个印伽,道:“小白说得没错,或许的确是缘分作怪。”话间忽有阵风席地而起,亭上青瓦响个不歇,凤九被帝君单手护在怀中,仍没有睡醒的征象,而中天的月轮竟蓦地拉近,月轮前横出一座巨石,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仙者倚在巨石旁。

东华淡淡道:“救下橘诺方能逼倾画反上君,上君死,他约莫会设法让阿兰若即位,前一世阿兰若死在无权二字上,他约莫是想给她这个,就算他不在,也能庇护她。”

清风如旧,银月如旧,但银月清风之下,这个被沉晔生造出的天下倒是一派地动山摇,目睹着高山倾倒流水折道,四下里人声哭喊不断,是此世即将崩溃的征象。

苏陌叶记得,凤九当初同他诉这一段情时,用的是无缘两个字。 彼时他并未将这两个字当真,他一贯感觉,所谓无缘,应像他同阿兰若这等郎有情妾偶然的才叫无缘,而凤九同帝君未曾嫁娶且各自属意,只是因世事难料有些蹉跎罢了,怎能叫无缘。然本日帝君这一问,却让他有些思考,考虑道:“殿下曾道,许是同帝座无缘,但臣下觉得,不过是殿下因有些辛苦,为放弃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当不得真。”

此乃叠宙术。坠入此境之人若施出重法易令此境崩溃,而叠宙术却恰是一等一的重法。创世者在,此境即便碎了还能等闲复苏,但倘他们几人堕入伤害中,交代在这里却未可知。苏陌叶箭步上前:“此术万不成施,这座土坡已有些摆荡,帝座且沉着沉着!”巨石旁的老仙者慈眉善目道:“依老朽之见,帝君却比这位仙僚沉着很多,仙僚但是因身在此中而未曾发明这个天下本来已有些崩塌之相?帝君施不施叠宙术召老朽前来探听天命,此境也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创世之主的沉晔既断了求生之念,此世该当崩塌,而他们在思行河边寻到沉晔时,公然见他已沉入水中。

苏陌叶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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