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走到她身边矮身坐下,一时却没有甚么动静,眼中只倒映出她的影子,目光专注。他在看着她。

彼时叶青缇正坐在墙头喝酒看玉轮,听暗探说到此处,手中的酒坛子啪一声摔碎在地上,愣了很久道:“倒是位奇女子,既然她如此今上都忍了,她还能犯上甚么大错,叫今大将她赐我为妾?”

他握住她的手,很久后松开,她摊开手掌,掌中是一只琉璃戒,戒面盛开着一朵凤羽花,似欲飞的一对凤翎。

她有些发怔,低头看手中朱红的琉璃戒,半晌方道:“当时候,我真是等了好久。”

她比当初在凡界时更美,他见着她时面上忧色惊色并存,她亦带笑看他,如同当年般唤他青缇,但笑意中却藏着疏离。

他看她很久,只答了个好。

他爱她至深,为她舍命。但人间本无此理,说舍去一条命便能换来一段情。

畴前凤九就嫌天上的宫娥太一板一眼,这个小仙娥性子却喜辣,倒是颇得她意,遂开口称是,又笑着问她天庭有甚么近况。

他生于缙朝叶氏,乃永宁侯府的嫡宗子。永宁侯府以武传家,每一代永宁侯皆是死在疆场上,他爹亦在三十五那年血溅疆场,他袭爵之时,年方十七。

他实在不想给她甚么承担,原想着这份情到他临老临死就随他一并掩入黄土罢,可真到了临死的时候,他却未能压抑住。

叶青缇建了奇功,天子天然欢畅,待他归京后不但对永宁侯府大加封赏,还将齐国公府嫡出的大蜜斯赐婚给他,又赐他一名美人为妾。本朝前代天子中倒是有爱赐臣下美人的,但今上活了四十多年在位二十多年却从未赐过美人给臣子,他虽是武将不若文官在宦海上的心机绕,此事也感受有些蹊跷。

银色的月光下,那女子偶尔转过脸来,伸展的黛眉间一朵花钿,明眸似溶了星辉,唇间一抹笑靥令绝色的脸愈增其妍。叶侯爷脑中轰的一声,少年时读过的两句文章蓦地撞入心间,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青缇,我欠你一条命,定还给你。”

凤九抿了口茶汤,手中这盏茶倒是不苦。

妖道死在她反手挥出的剑下,观外的侍卫姗姗来迟将天子团团护住,而他终究支撑不住倒在她怀里。

她还是哭,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却没有给他他想要的回应,她哽咽着说:

他实在感觉她会否定,像他二十岁那年在鸿沟一个村庄里见过的嫁与一个猎户的蛇精,即便尾巴都暴露来了结还委曲着死力辩白。但她只是愣了半刻,愁眉苦脸问他:“我如许的,看着竟像是妖?”不及他答复又长叹一声,“现在混得更加不像样了,畴前还只是额间花被判做朵妖花,现在连真身都被人认作是妖。”叹完又诘问他,“我果然像妖?我那里像妖?你有见太长得像我如许标致的妖精吗?”

但,即便真正放下了又如何,她听到他的尊号还是会失神。若非本能,便是另有情,如果本能,便更令民气惊。

因懒得折腾丫头婆子们前来开院门,叶侯爷直接从碧云院的墙头翻了出来,脚未沾地,却闻声一声银铃般的轻笑,循名誉去,面前放开一方碧色的荷塘,塘中莲叶田田,数丈以外,竟有白衣女子脚步轻巧,正踏水踩莲追逐塘中的萤火虫。

他道:“我让姬蘅回了她族中,对她仁义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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