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阶段幸存下来的人,在持续的残暴打击下垂垂麻痹,这是一种自我庇护的精力外壳,使他们制止最后的崩溃。他们在批斗会上常常进入半就寝状况,只要一声望吓才气使其惊醒过来,机器地反复那已说过无数遍的认罪词;然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便进入了第三阶段,旷日耐久的攻讦将光鲜的政治图象如水银般注入了他们的认识,将他们那由知识和理性修建的思惟大厦完整摧毁,他们真的信赖本身有罪,真的看到了本身对巨大奇迹构成的侵害,并为此痛哭流涕,他们的忏悔常常比那些非知识分子的牛鬼蛇神要深切很多,也朴拙很多。而对于红卫兵来讲,进入后两个阶段的攻讦工具是最有趣的,只要处于第一阶段的牛鬼蛇神才气对他们那早已过分镇静的神经产生有效的刺激,如同斗牛士手上的红布,但如许的工具越来越少了,在这所大学中能够只剩下一个,他因为本身的珍稀而被留到攻讦大会最掉队场。
大楼顶上呈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阿谁斑斓的女孩子挥动着一面“四・二八”的大旗,她的呈现立即招来了一阵混乱的枪声,射击的兵器五花八门,有陈腐的美式卡宾枪、捷克式机枪和三八大盖,也有极新的制式步枪和冲锋枪――后者是在“八月社论”颁发以后参军队中偷抢来的――连同那些梭镖和大刀等冷兵器,构成了一部稀释的近当代史……“四・二八”的人在前面多次玩过这个游戏,在楼顶上站出来的人,除了挥动旗号外,偶然还用喇叭筒喊标语或向下撒传单,每次他们都能在弹雨中满身而退,为本身挣到高贵的名誉。此次出来的女孩儿明显也信赖本身另有那样的荣幸。她挥动着战旗,挥动着本身燃烧的芳华,仇敌将在这火焰中化为灰烬,抱负天下明天就会在她那沸腾的热血中出世……她沉醉在这鲜红光辉的梦幻中,直到被一颗步枪枪弹洞穿了胸膛,十五岁少女的胸膛是那么柔滑,那颗枪弹穿过后根基上没有减速,在她身后的空中收回一声啾鸣。年青的红卫兵同她的旗号一起从楼顶落下,她那轻巧的身材落得乃至比旗号还慢,仿佛小鸟眷恋着天空。实在,比起别的一些人来,她还是荣幸的,起码是在为抱负献身的绚丽豪情中死去。
“相对论已经成为物理学的古典实际,根本课如何能不触及它呢?”叶哲泰答复说。
“叶哲泰!”绍琳指着丈夫喝道,她明显不风俗于这类场合,尽量拔高本身的声音,却连此中的颤抖也放大了,“你没有想到我会站出来揭露你,攻讦你吧!?是的,我之前受你棍骗,你用本身那反动的天下观和科学观蒙蔽了我!现在我觉悟了,在反动小将的帮忙下,我要站到反动的一边,群众的一边!”她转向台下,“同道们、反动小将们、反动的教职员工们,我们应当认清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反动本质,这类本质,广义相对论表现得最清楚:它提出的静态宇宙模型,否定了物质的活动赋性,是反辩证法的!它以为宇宙有限,更是彻头彻尾的反动唯心主义……”
红卫兵们让他承担的东西确切很重,但不是十字架。别的攻讦工具戴的高帽子都是用竹条扎的框架,而他戴的这顶倒是用一指粗的钢筋焊成的,另有他挂在胸前的那块牌子,也不是别人挂的木板,而是从尝试室的一个烤箱上拆下的铁门,上面用玄色夺目地写着他的名字,并沿对角线画上了一个红色的大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