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时,只听钟麟哭哭啼啼,远远而来。武伯南先迎了去,也不扬威,也不号令,惟打单着小主,只叫了一声:“公子,武伯南在此,快跟我来。”怀宝听了,格登一声,打了个暗斗儿。刚要问是谁,武伯南已到身后,将公子扶住。钟麟哭着,说道:“伯南哥,你想煞我了!”一挺身早已离了怀宝的背上,到了伯南的怀中。这恶贼一见,说声“不好”,往前就跑。刚要迈步,不防脚下一扫,噗哧嘴按地,爬倒灰尘。只听当的一声,脊背上早已着了一脚,怀宝哎哟了一声,已然昏畴昔了。艾虎对着伯南道:“武兄抱着公子先走,俺好动手清算这厮。”武伯南也恐小主惊骇,便抱着往回路去了。艾虎背后,拔刀在手,口说:“我把你这恶贼……”一刀斩去,怀宝了帐。小侠不敢久停,将刀入鞘,佩在身边,赶上武伯南,一同直奔陈起望而来。
只听钟麟道:“这是那里?我不在这里,我要我的伯南哥哥呢。”说罢,哇的一声又哭了。急的怀宝赶紧悄悄哄道:“好相公,好公子,你别哭,你伯南哥哥少时就来。你若困了,尽管睡。管保醒了,你伯南哥哥就来了。”真是小孩子好哄,他这句话倒说着了,顿时钟麟张牙欠口,打起哈欠来。怀宝道:“如何!我说困了不是!”赶紧将衣服脱下,铺垫好了。钟麟也是闹了一夜,又搭着哭了几场,此时也真就乏了,歪倒身便呼呼睡去。甘婆道:“老儿,你还吃甚么不吃?”怀宝道:“我不吃甚么了。背着他累了个骨软筋酥,我也要歇歇了。求妈妈拂晓时就叫我,千万不要过晚了。”甘婆道:“是了,我晓得了,你挺尸罢。”熄了灯,回身出了配房,将门倒扣好了。她悄悄的又来到上房。
艾虎先饮了三杯,方问道:“刚才妈妈说甚么也叫‘艾虎’?这话内有因,倒要说个明白。”甘婆便将有主仆二人投店,仆人也叫艾虎,原想托蒋爷为媒,将女儿许配于他的话,说了一遍。艾虎更觉惊奇,道:“既有蒋四爷在场,此事再也不能舛错。这小我倒是谁呢?真真令人迷惑。”甘婆道:“蒋爷还说艾虎侄儿已经订婚,想替卢珍侄儿定下这头亲,待见了卢爷即来纳聘,至今也无影响。”艾虎道:“妈妈不要焦急,俺们明日就到陈起望。蒋四叔现在那边,妈妈何不写一信去问问?”甘婆道:“好,女儿笔下颇能,待我合她商讨写信去。”说罢,起家去了。
谁知艾虎与武伯南在上房悄悄静坐,侧耳留意,早已听了个明白。先闻声钟麟要伯南哥哥,武伯南一时心如刀搅,不感觉落下泪来。艾虎赶紧摆手,悄悄道:“武兄不要如此。他既来到这里,俺们遇见,还怕他飞上天去不成?”厥后又闻声他们睡了,更觉放心。只见甘婆笑嘻嘻的出去,悄悄道:“武大爷恭喜,果是那话儿。”武伯南问道:“他是谁?”甘婆道:“如何大爷不认得?他就是怀宝呀。认了一个干兄弟,名叫殷显,更是个混帐行子,合他女人不干不净的。三小我搭帮过日子,专干这些谋生。大爷如何上了他的贼船呢?”武伯南道:“俺也是一时粗心,失于检点。”复又笑道:“俺刚脱了他的贼船,谁知却又来到你这贼店。这才是躲一棒棰,挨一榔头呢。”甘婆听了,也笑道:“大爷到此,婆子如何敢使那把戏儿?休要凑趣。叨教二位,还安息不安息呢?”艾虎道:“我们救公子要紧,不睡了。妈妈这里可有酒么?”甘婆道:“有,有,有。”艾虎道:“如此很好。妈妈取了酒来,安设杯箸,另有话就教呢。”甘婆回身,去了多时,端了酒来。艾虎上座,武伯南与甘婆摆布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