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氏已然出来。李保悄悄说道:“他醉是醉了,只是有何体例呢?”妇人道:“你找绳索来。”李保道:“要绳索何为么?”妇人道:“我把你这呆爪日的!将他勒死,就完了事咧。”李保点头,道:“性命关天,不是玩的。”妇人发怒,道:“既要发财,却又怯懦。松王八!莫非老娘就跟着你挨饿不成?”李保到了此时,也顾不得国法,便将绳索拿来。妇人已将破炕桌儿挪开,见李保颤颤颤抖,晓得他不能动手。恶妇便将绳索夺过来,赶紧上炕,绕到屈申里边,悄悄儿的从他枕的钱驭之下,递过绳头,渐渐拴过来紧了一扣。一招手将李保叫上炕来,将一头递给李保,拢住了绳头,两小我往两下里一勒,妇人又将脚一登。只见屈申手脚扎煞。李保到了此时,固然惊骇,也不能不消力了。未几时,屈申便不动了,李保也就瘫了。这恶妇赶紧将钱靶子抽出,伸手掏时,见一封一封的倒是八包。满心欢乐。
屈申又叫了半天,方听妇人问道:“找谁的?”屈申道:“我是行路的,因天贺(黑)了,借官(光)儿,寻个休儿。明儿重礼相谢。”妇人道:“你等等。”又迟了半天,方见有个男人出来,打着一个灯笼,问道:“何为么的?”屈申作个揖,道:“我是个走路儿的。因天万(晚)咧(啦),难以行走,故此轰动,借个休儿。明儿重礼相谢。”男人道:“本来如此。这有甚么呢,请到家里坐。”屈申道:“我另有一头驴。”男人道:“尽管拉出去。”将驴拴在东边树上,便持灯引出去,让至屋内。屈申提了钱靶子,随在前面。出去一看,倒是两明一暗,三间草房。屈申将靶子放在炕上,重新与那男人见礼。那男人行礼,道:“茅舍草舍,掌柜的不要见笑。”屈申道:“好说。”男人便问:“贵姓?在那里发财?”屈申道:“姓屈名叫屈申,在沉(城)里故(鼓)楼大该(街)开着个心(兴)伦(隆)木厂。我含(还)没吝(领)教你老贵信(姓)?”男人道:“我姓李名叫李保。”屈申道:“本来是李大过(哥),失敬,失敬。”李保道:“好说,好说。屈大哥,久仰,久仰。”
忽听内里有妇人说道:“嫁汉嫁汉,穿衣用饭。有把老婆饿起来的么?”又听男人说话道:“你饿着,谁又吃甚么来呢?”妇人接着说道:“你没吃甚么,你倒灌黄汤了。”男人又道:“谁不叫你也喝呢?”妇人道:“我要会喝,我早喝了。既弄了来,不知籴柴米,你先筹措你的酒!”男人道:“这难说,也是我的口头福儿。”妇人道:“既爱吃现成儿的,干脆明儿我挣了你吃利落,叫你享纳福儿。”男人道:“你别胡说。我虽穷,但是好朋友。”妇人道:“贩子上哪有你如许的好朋友呢?”屈申听至此,欲待不拍门,看了看四周黑,别处又无灯光,只得用鞭子敲户,道:“借官(光)儿,寻个休儿。”内里却不言语了。
再说白雄回到家中,对母亲说知,背了金哥,急往万全山而来。及至来到,疯汉早已不知往那里去了。白雄无可如何,只得背了金哥回转家中。他却不辞辛苦,问了然金哥在城内何方居住。从八宝山村要到城中,也有四十多里,他哪管远近,一向竟奔城中而来。到了范生下处一看,倒是仍然封闭,真是“败兴而来,败兴而返”。忽听贩子之上,大家传说新科状元范仲禹不知去处。他一闻声满心欢乐,暗道:“他既已中了状元,天然有在官人役访查找寻,必是要有下落的了。且自回家,报了喜信,我再细细查问外甥一番便了。”白雄自城内回家,见了母亲,备述统统。金哥闻听父母不知去处,便痛哭起来。白老安人安慰多时,方才住声。白雄便细细查问外甥。金哥便将母子如何坐车,父亲骑驴到了山下,如何把驴放青龈草,母子如安在青石之上等待,父亲如何出东山口探听,此时就被虎叼了去的话,说了一遍。白雄部一一记在心间,等次日再去寻觅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