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又问道:“艾虎,当今这顶御冠还在你家主佛楼之上么?”艾虎道:“现在佛楼之上。回相爷,不是玉冠,小人的太老爷说是珍珠九龙冠。”包公问实了,便叮咛将艾虎带下去。该值的听了,即将艾虎带下堂来。早有禁子郝头儿接下差使,领艾虎到了监中单间屋里,道:“少爷,你就在这里坐罢,待我取茶去。”少时取了新泡的盖碗茶来。艾虎暗道:“他们这等风景,别是要想钱罢?如何打着官司的称呼少爷,还喝如许的好茶,这是甚么意义呢?”只见郝头儿悄悄与伴计说了几句话,顿时摆上菜蔬,又是酒,又是点心,并且亲身殷勤斟酒,闹的艾虎反倒不得主张了。
小爷在开封府颠末那样风波,现在到了大理寺,虽则是五堂会审,他却毫不介怀,上得堂来,双膝跪倒,两只眼睛滴溜嘟噜东瞧西看。陈公公先就说道:“哎哟!咱家只道甚么艾虎呢,本来是个小孩子。看他浑浑实实,却倒伶聪明俐的。你本年多大了?”艾虎道:“小人十五岁了。”陈公公道:“你小小年纪有甚委曲,竟敢告状呢?大着点声儿,说给众位大人听。”艾虎将昨日在开封府的供词,说了一遍,又说道:“包相爷要将小人四肢铡去,小人实在是惧罪之故,并不敢谗谄仆人,是以蒙相爷施恩,方准了小人的状子。”说罢,向上叩首。
你道此位官长是谁?就是玉堂白五爷。只因传闻有个小孩子告状,他便赶紧跑到公堂之上细细一看,认得是艾虎,暗道:“他到此何事?”厥后听他说出启事,惶恐非常。又悄悄推断了一番,竟是为倪太守、欧阳兄而来,不由的心中迟疑道:“如许一宗大事,如何搁在小孩子身上呢?”忽听公座上包公发怒,说:“请御刑!”白五爷只急的搓手,暗道:“完了!完了!这可如何好?”本身又不敢上前,唯有两眼直勾勾瞅着艾虎。及至艾虎一口咬定,毫无变动,白五爷又悄悄嘉奖道:“好孩子!真是强将部下无弱兵。这如果从铡口里爬出来,方是男儿。”厥后见包公放下艾虎,准了词状,只乐得心花俱开,便从堂上溜了下来,见了郝禁子,叮嘱道:“堂上鸣冤的是我的侄儿,少时下来,你要好好照顾。”郝禁子那敢怠慢,故此以少爷称呼,服侍茶水酒饭,晓得白五爷必来探监,为的是当好差使,又可于中取利。公然,白五爷来了,就赏了十两银子,叫他在外嘹望。
且说艾虎听包公问他是何人主使,心中暗道:“好短长!怪道大家说包相爷断事如神,公然不差。”他却用心惶恐道:“没有甚么说的。这倒为了难了,不报罢,又怕罪加一等;报了罢,又说被人主使。要不,就算没有这宗事,等着我们员外说了,我再呈报如何?”说罢,站起家来,就要下堂。两边衙役见他小孩子不懂官事,赶紧喝道:“转来,转来!跪下,跪下!”艾虎复又跪倒。包公嘲笑道:“我看你虽是年幼玩童,目光却甚诡诈。你可晓得本阁的端方么?”艾虎听了,悄悄打个暗斗,道:“小人不知甚么端方。”包公道:“本阁有条例,每逢以小犯上者,俱要将四肢铡去。现在你既出首你家仆人,犯了本阁的端方,理宜铡去四肢。来呵!请御刑!”只听两旁发一声喊,王、马、张、赵将狗头铡抬来,撂在当堂,抖去龙袱,只见黄澄澄、冷森森一口铜铡,放在艾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