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直到现在都在叹，说她刚进门那会儿叔婆不过八九岁年纪，整天连房门都不敢出，只顾着纺线织布，每天都要纺好几个棉穗子，做不完就要挨打，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只好一年到头白日黑夜一动不能动地同纺车为伴。
对于贫寒之家来讲，看上去仿佛皆大欢乐，对于男家来讲既省了一笔彩礼钱，说不得还能添个劳力，对于女家来讲不但解了扶养之苦，更免了破家嫁女之忧，一举两得，一拍即合。
成果过来奉告灵璧晓得，也想让她，不说欢畅吧，总归松一口气，那里晓得灵璧不但没有松一口气，还提了一口气，说丫环身不由己，养小媳妇何尝能够自主，日子也一定好过。
春秋两季还罢了，夏季里暑气熏蒸的，闷在屋子里，不晓得长了多少身痱子，浑身痒的恨不能揭下一层皮来，汗水滴进眼睛里，更是疼得睁不开，眼睛就是那会儿坏掉的。夏季里天寒地冻的，还不让生个脚炉取取暖，冻到手脚猫咬鼠噬似的，手指头都弯不了，也是那会儿落下的病根……
不晓得是因着太湖喷在她脸上的热气还是因着这句话儿，灵璧不觉地颤了颤睫毛，可到底没有展开眼睛，好一会儿，悄悄地点头，应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我也说不好……”
可婚姻大事儿嘛，自是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吧，抱养小媳妇可不讲甚的嫁娶之礼的。
也就是竹席，连竹床都不是……
太湖搁围子床上翻来又覆去，没有一刻安宁的辰光，眼看着被窝里的这点子热乎气儿都快被她折腾没了，灵璧在内心长叹了一口气，无法地伸出一手一脚困住了她：“姐姐快睡觉！”
“没有。”灵璧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畅些的姿式，把脑袋埋在太湖的肩头：“一夜不睡，十夜不敷。入夜了，该睡觉还是得睡觉。”
丫环是甚的，那但是服侍人的下人，还不说骨肉分离，陷人毕生。
她是这么想着的。
太湖却浑然不觉，内心头沉闷，不觉地又想翻身，只略一动就感遭到了身上的监禁，不由耷拉了肩膀，又在内心连声感喟，最后眸子子骨碌碌地转了好一会儿，还是低下头来，循着凑到灵璧耳旁，抬高了声音问着她：“mm，你真觉着给人当养小媳妇还不如给人当丫环吗？”
“那你怎的说当养小媳妇的日子也一定好过呢？”太湖一听这话儿，当即抬手支着腮帮子侧过身来，声音里是满满的迷惑不解，另有一丁点儿的不欢畅。
不过就算连个嫁娶之礼都没有，黑不吵嘴不白的，可都到了这一步了，说甚的总比卖出去给人当使唤丫环来得强吧！
也许也没甚的如不如一说吧，一样寄人篱下身不由己，前者同后者比拟，也不过是从地上滚到了竹席上，高了那么一傍友罢了。
传闻有十里八村的乡党过来相看养小媳妇，她自是替那些个姐姐mm松一口气的：“就当提早出门子了。”
但不是说吃过苦的人就会对媳妇好，或许是刻苦受委曲过分的原因，比及熬成婆婆的辰光，就迫不及待地开端用她婆婆对待她的体例来对待她的儿媳妇了。
手里头更是拍了几下就停下了，隔了好一会儿估计是又想起来了，赶快再拍两下，灵璧就是打盹也被她拍醒了。
可养小媳妇固然也是颠末媒人之言聘定过来的，却不是三茶六礼红灯花轿慎重其事娶进门的，小小年纪就失了倚仗，这日子岂是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