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外老长幼少的村上人下认识地给她们让道,太湖看着忘了哭:“灵璧,你别走!”又喊孟氏同桑硕:“别让灵璧走!”
“你就这么不想嫁我吗?我会好好读书的,我会考上功名的,到辰光谁都不敢欺负你!”
要晓得现在这行情,还不到豆蔻年纪的小女人,五六两银子已是任她遴选了,并且就这都是顶顶刻薄的了。
喊着就要追上去,芙蓉一把抱住她:“你让她走吧!”
最后一剪刀下去,灵璧的手较着晃了一下,不过刹时就又稳住了,把剪刀指甲收起来,一声喝彩,跪在了床沿上,拿脸颊蹭了蹭桑振元的脸颊:“爹,我是您的闺女……”
可就算破瓜年纪的大女人,还是一等一的人才,现在这世道,也不过十五六两银子就到头了。
跪坐起来,灵璧拍了拍桑础的脑袋瓜:“小伙子,亲姐一口。”
差点栽倒下来,孟氏拽着灵璧的胳膊将她掩在身后:“大姑,实在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儿,我们不卖孩子的!”
倒是甚的都没说,只问孟氏要来了剪刀,再给他剪一回指甲。
孟氏扶着门框跨出户琴,走到院子中心,双手合十,面朝西跪了下来。
芙蓉把她拽到一旁,抱了抱灵璧,眼泪就落了下来,一抬手就用手背抹了,附耳同她道:“这也不失为一条前程,开弓没有转头箭,你好好的!想着我们念过的书,心硬些!”
又去看桑振元。
前儿她还传闻了呢,说是隔壁县上因着连月的秋雨,棉花稻谷俱都烂在了地里,连着十好几个村庄卖女的卖女,逃荒的逃荒,眼看着就过不下去了,挨个村上的小女人那可都是论拨买的,一拨就是十好几个二十几个,也就三五十两银子就打发了。
陈大姑倒是兴兜兜的,一篙子到底,就来了兴趣,还叫她把之前说的那句话反复一遍,灵璧笑了笑:“大姑俯身做船,渡磨难人过河,这也是功德!”
陈大姑这回是至心疼了,可不是弄假,端的打碎了,亏的还不是她。不过却也不料外,不然只消让杨妈妈走一趟就是了,何必亲身过来,只不待她言语,灵璧又开口了。
“娘,别哭……”灵璧立即抬起手抚上她的眼角,抿着唇,冲她重重地摇了点头,又凑过来悄声同她道:“娘,您放心,您说过的话儿我都记得:嘴要甜,眼要明,手要稳,腿要快,人要正,心要诚。我会争气的,到辰光托大姑给您来信。”
就听陈大姑“哎呦”了一声:“这是怎的话说的!”
灵璧坐在船上,看着西边天涯的夕照,很快就看不清楚了,芦花在微小的暖光中纷飞,她就像即将要被埋入这芦花中。
可她自家晓得自家事儿,这回说甚的也要卯足了干劲,宁肯亏本也要赚这一声呼喊。
想到小女人的那句话,陈大姑扬了扬嘴角,内心总算适意了些许,把最后一吊铜钱摞在八仙桌上,只看孟氏:“mm是个有福的,后代都孝敬,如许,你且放心,既是托了我,我必许我们家女人一个好出息。”
“娘……”灵璧拽了拽她的衣摆,刚喊了一声,脸上一麻,孟氏已经一巴掌扇了过来,眼底惊骇和气愤交叉,低喝了一声:“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