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归沉默了,成王府与秋府的恩仇他有所耳闻。十五年前,老成王与秋老将军定下了成王至公子和秋惊寒的婚事。八年前,老成王归天后,在涉江战役中,因成王贻误军机,秋老将军落空了双腿。五年前,成王至公子悔婚,秋老将军病逝,秋惊寒孤身远走燕北。四年前,北地垂危,成王至公子挂帅出征,战死疆场,秋惊寒临危受命,一战成名,次年出任燕北都护。
子归微微一惊,抬首望向天子,却见那张刚毅而熟谙的脸上烦恼与怀想交叉,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小巧高塔,檐牙高琢。把酒临风,放眼远眺,灰蒙蒙的天涯之下,碧瓦飞甍,钟鸣鼎食之家一向伸展到无边的天涯。
“管家被抓了,大刑之下,招了,还翻出了帐本,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郭盛不认。”子归不紧不慢地言道,“私扣军饷,私吞粮草,总计二十万两黄金,郭勉那老贼被乱刀砍死,真是便宜他了,万幸这批粮草没被劫匪抢走。”
“子归,粮草被劫一案查得如何了?”少年天子淡淡的问道。
“切,微臣就是繁忙命。说吧,是要子归把燕北都护绑返来呢,还是如何?”子归笑道。
“微臣如何不晓得?”子归嘟囔道。
“是的。”
“燕北,边塞重地,也是苦寒之地。黄沙漫天,冰雪难消,碰到年景不好时,颗粒难收,燕北都护不管是谁,朝廷都要送粮草,不然途有饿殍,哀鸿遍野。”天子叹道。
“朕也是。”天子一本端庄隧道。
“得,无趣得很,是子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子归撇了撇嘴,“不过,她如果真怀有异心,到时候有你哭的。”
天子并未活力,只是悄悄地瞟了他一眼,“洪庆十三年,朕率兵攻打西戎,借道燕北。”
“刚收到大理寺传来的动静,户部侍郎的嫡子在狱中咬舌他杀了。”名唤子归的少年淡淡地应道。
“你走的时候,朕不再去送你了。来,再喝一杯吧。”天子举起杯深深地吸了口气,很明显,他也想起了那段旧事,那些忘不了的旧事,有成王至公子楚怀英,有秋惊寒。而现在,一个长眠地下,一个醉卧疆场,只剩下他一人在权力的泥塘中挣扎。
“燕北,我不放心,你替我去看看。”天子正色道。
“陛下……”子归垂首,心中骇怪万分,暗自揣测,陛下向来就不是柔嫩寡断之人,为何会暴露如此冲突的神采。
“她不会。”这三个字天子说得斩钉截铁。
“噗――”子归大惊,含在口中的酒一喷而出,咳嗽连连,“贤淑知礼?子归知错了,我去燕北,我不入天国谁入天国!陛下,子归刚才跟您开打趣呢。”
“别念了,快别念了。秋老将军对淮北王府的拯救之恩,子归没齿难忘。”子归告饶。
隔了半晌,少年天子垂下眼睑道:“明日朕会下旨措置户部侍郎一案,至于劫匪的清查,就到此为止吧,也许是故交……”
“王叔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为了给忠良找个差事,跪在朕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幸天下父母心,朕于心不忍。”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端交。
御史大夫慕致远出发去西北那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兵部侍郎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