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那女子问他,声音清脆又充满敌意。孙拉处在环顾窑内的一刹时,就看到了炕上熟睡的儿子拴牢。他不顾统统地扑上来,将他冰冷的脸贴在了拴牢的热乎乎的面庞上。
老爹认清了是大儿子孙拉处,第一句话就是:“拉处我儿,跟大撂一句至心话,是不是入了红匪,做了对不起掌柜子的事?”孙拉处赶紧否定。
“和抓处到后山崾岘里给你烧纸去了!”
他迎着北风,大口呼着气,几近是慢跑着朝崾岘地里走。远远地,他就瞥见了前面红红地有火苗在风中扑闪,再往前走,他就非常清楚地认出了两个身影,那是孙抓处和老爹。他们一会儿跪在地上,一会儿起家哈腰。 孙拉处的步子慢下来,悄悄地走了几步,就冷静地站在了原地,他听到孙抓处在哭:“哥哩,我不是人啊!我连新姐都馋哩!目下我有了婆娘,才晓得婆娘是男人的心头肉呀!……呜呜!我不是人,我是猪,我是狗,我是连猪狗都不如的货!……”旋即他瞥见老爹双手抓着泥土,口里收回一声浑浊沧桑的悲嚎:“拉处我儿……”那声音被风叼起来,像一些破纸屑,收回咝咝啦啦的声音,刹时满盈了东南西北。孙拉处想起李福泰活着时勾的二胡胡子,弦断的那一刻,那种撕锦裂帛般的嘶鸣;他又想起荒漠里寻狼仔的老狼,收回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叫。孙拉处支撑不住,他的耳膜、他的心脏遭到了庞大的撞击,他感到沉重的夜幕一刹时反转、倾斜,向他的头颅扭转下来,他的脑筋里一片空缺,不由地双膝一软,扑嗵跪在了地上……很久,他瞥见孙抓处扶着老爹,拉扯着老爹,擂胸、捶背,口里说着甚么。孙拉处仿佛从全部胸腔里收回一声长叹:“唉!”此时他已是涕泪横流。
“挨刀子的死鬼!”碎花的泪水夺眶而出:“你死到那里去了?”
孙老夫就说:“我说呢!……人都传说你走了斜路,让官府给弹压了,我问店主,他一向说没有的事,我问八遍,他如许反复八遍!拉处我儿,做人不能昧知己,掌柜子对你,对这个家,有再造之恩呀!”
还是孙老夫善解人意,他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叮咛道:“兰花,抓处,领拴牢睡觉去!让你哥缓一会儿,天不亮还要走路哩。”孙抓处和兰花乖乖地拖着睡眼惺忪的拴牢到隔壁窑里去了。孙老夫下了坑,说:“早点安息,早去早回。”也便出了窑,顺手掩上了门。孙抓处结婚的时候占了孙拉处和碎花的窑,碎花和拴牢搬到了堂窑,老爹则住进了牲口窑。
孙拉处说:“大你固然放心,我眼开着哩!”又顿了好半天,说:“大,我被人骗了店主的货,不敢去见店主,这么长时候我一向在寻货,寻不到我不敢返来,贼娃子我已盯实住了,今晚有个伴计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