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拉处听了这话心中就忽地一沉。但跟了林中秋多年,也学得精了然很多,他很快粉饰了这类心机反应。只听得林双锁说:“掌柜用王安良无妨慎重考虑。”孙拉处谨慎地顺着林双锁的话说:“管家说得对,农头这活儿比不得别的,起首庄稼活儿要在长工中挑梢子……”
腊月里的天没后晌,说黑就黑了。孙拉处打了两个嗝儿就溜下炕走进了碎花和他的窑。清油灯放在炕头上,把碎花的影子投射到墙上。这碎花真是一见一个样儿,拿刚进门那会儿比,的确不像模样了。孙拉处问吃了吧。碎花说吃了。孙拉处拿出烟锅,一提烟袋,发明烟袋里早瘪了。碎花瞥见,便伸手把烟锅拿畴昔,从窗台上的纸盒里捏了一撮,充塞在烟锅头里,递过来。孙拉处咬了烟锅,抛弃鞋就上了炕。
孙拉处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筋里希奇古怪地变幻着各种图景。这时,碎花把胳膊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孙拉处听到了碎花小声抽泣的声音。孙拉处拉了碎花的手,碎花就把头贴在了孙拉处的胸脯上。这就是他的家,一个冗长的夜。孙拉处这么想。
货郎客拉了孙拉处的手,叹了一口气说:“兵荒马乱,世事不平,拨浪鼓也不好摇了。”孙拉处闻说也叹了一口气。货郎客不易发觉地瞅了一眼柏治林,持续道:“世事不平,贫苦人没得出头之日,听人讲共产党这一贯活动得短长,我们干脆入个伙,弄好了给子孙造个福,弄不好搭出来也比这活享福强。”孙拉处摇点头,“咱两眼一争光,到那里找人家?再说就算找到了,人家另有个要不要呢!”柏先生笑道:“拉处大叔不是外人,我跟你透个底,百姓党、地主老财的日子不长了,共产党连合了天下贫苦人,很快就要变变这世道了。”货郎客又一次拉住了孙拉处的手,“跟我们干吧!”孙拉处感到他的手被货郎客捏得生疼。
在碎花的另一侧,正睡着刚出月的儿子。碎花她娘家妈刚走,说是家里几口人都要把嘴挂起来了。当时不是孙拉处大差孙抓处去请,老太婆才不来哩。碎花出嫁的时候,老太婆揣了孙拉处从煤窑里挣来的钱就万事皆休了,一年两年也不见她来孙拉处家。孙抓处受命到了碎花娘家,说碎花生娃咧,老太婆眼皮都不抬一下,“生的还不是你孙家种,叫我干啥?”孙抓处急了,嚷道:“碎花怕是不可咧。”老太婆斥道:“给你大说去,不可咧有你大哩。”孙抓处气呼呼地扭头走了。走到半路,老太婆前面撵上来,手里还提了半袋子玉米面,骂道:“走吧,球娃。你孙家使唤了小的,还要使唤老的,真是捡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