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大雾满盈,昔日伸手可及的九曜山云遮雾绕,仿佛虚无漂渺间,从山下望上去,活动的雾染着山林的翠色,青岚蒸蔚,变幻莫测,给九曜山平增了多少优美和奥秘。
祝英台赞叹道:“真的象瑶池了,的确有些怕走出来。”
陈操之道:“这两个孩子幼失父母,特别重情,你对他们和睦一些,他们就待你如亲人。”
陈操之道:“谢公是我最敬慕的大名士,我必然会去拜见他的。”
祝英台一笑,说道:“子重可为毕生友。”表情开畅了很多。
陈操之笑道:“英台兄是怕上山时青丝红颜,下山时就成了鸡皮白发吗?”
祝英台跟在牛车边走出很远,转头看到宗之和润儿小兄妹走到坞堡外柳林边,还在朝这边挥着小手。
“青丝红颜?”祝英台心中一动,斜睨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神采如常,便道:“子重兄是葛稚川先生弟子,想必也晓得很多神仙术,请说一二。”
坐在车里不感觉,觉得走出很远了,祝英台沉不住气,手搭着车窗,下巴搁在手背上,颀长娇媚的眼眸睇视陈操之,问:“子重,你要送到何时?送我到上虞吗?”
木屐声停了,陈操之的声音说道:“英台兄一起安然,今后有机遇还愿为你吹奏一曲。”
祝英台微现羞色,说道:“我弟英亭也是建元二年生人,我比英亭大一岁。”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祝英台问得很锋利,但倒是为陈操之着想的,与其让陈操之来岁碰鼻蒙羞,何如现在就点醒他。
陈操之道:“你二人把毛诗邶风十九首背诵一遍,雾就会消逝。”
祝英台想起先前陈操之先前说的“青丝红颜”那句,俄然问:“子重是不是以为你我二人而后相见无期了?”
宗之和润儿紧接着就背诵《绿衣》“绿兮衣兮”了,祝英台却没有跟着念诵《绿衣》,念的倒是:“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陈操之道:“九曜山我登过上百次了吧,却向来也看不厌,阴晴雨雪、四时朝暮之景各别,象本日如许的大雾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一起上山,景色就象是全变了普通。”
祝英台笑问:“子重兄为何没有师从稚川先生修仙?”
祝英台心道:“润儿说这是写知心朋友的诗,这应当是她丑叔教她的吧,可这诗是写朋友知心的吗?明显是写男女相思之情的诗篇啊,嗯,想必是子重教润儿读此诗时,感觉润儿年幼,便说这是思友诗。”
这一刻,陈操之想到了陆葳蕤,在那荷叶环绕的小舟上,雪藕普通的足踝上那点红痣非常光鲜,那纯美的女郎正说着密意款款的话语——
祝英台甚喜,问:“约莫何时?”
祝英台眼泪顿时流下来了,放下车帘,尽力让语气安静,说道:“子重,奉告你一件事,客岁腊月初从建康水路六百里来听你一曲的便是我,想必你也猜到了,你认出了英亭,实在很多事你都是明白的,不说罢了,是吧?——我来吴郡肄业,就是为了能听到你的妙音,清谈、对弈后的吹笛送客,让我在桃林外盘桓不忍拜别——”
陈操之道:“一步步来,先领到免状再说。”
一缕箫声扬起,如思如慕,回环来去,暗夜幽想,旧事芳香,长音短调交叉窜改,缠绵悱恻,情真意切,极尽洞箫音域表示的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