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十一日午后在嘉兴过西塘渡口时,陈操之望着夕阳春水,俄然意有所动,说道:“尚值、春秋,下次我们还是绕道华亭,看群鹤飞起、听鹤鸣腾空,也是快事,不过多费一日时候罢了。”
陈操之一行十一人还是走客岁腊月返来时的那条线路,由余杭、嘉兴径趋吴郡。
黎道人道:“陆氏娘子除了年节那几日没来以外,几近是每天来,不过比来这三日却没有来,想必是府中有事或者是外出游春了。”
黎道人笑道:“陈郎君太谦了,不管如何,小道都是感激陈郎君的,待山道、松亭修好后,小道还要请陆使君来此一游,让陆使君看看,小道得了钱是做了事的,哈哈,陈郎君到时也必然要来。”
陈操之、刘尚值、丁春秋让仆人们驱车先去桃林小筑,他们在桃树下安步,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诗,又到溪边掬水洗脸,溪水冷冽清澈,让人神情为之一清。
丁春秋东风对劲道:“正该如此淡然萧洒。”
顾氏庄园的佃客老芒头赶来向三位郎君恭贺新禧,说草堂三日一打扫,随时可入住,陈操之、刘尚值、丁春秋各赏他两百钱,老芒头欢天喜地,顾家痴郎君临去时但是警告过他不准收陈郎君等人的房租的,但赏钱还是能够收的吧。
丁春秋道:“不然,那鹤平时也要又飞又鸣的。”
陈操之道:“陆太守保藏的碑贴极多,陆机、陆云的手迹都有,但我却未看到有《平复贴》,或许安排于别处,下次拜见陆使君之时我帮你问问。”
刘尚值喜道:“待我们赶到桃林小筑,那碧溪两岸定然是桃花满枝了吧。”
刘尚值笑道:“华亭鹤唳,岂可日日得闻乎!客岁我们是恰逢陆机诞辰,陆氏族人驱鹤飞鸣,我们才得以大饱眼福和耳福。”
陈操之笑道:“我们此行倒象是游春。”
陈操之转头一看,清冷月色下,七八条人影缓慢行来,小跑普通,当即与刘尚值、丁春秋退到桃树下,那七人带起一阵香风,从陈操之身畔掠过,前面一人只着一件白绢单襦、大袖飘飘,扭头看了陈操之三人一眼,轻视一笑,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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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从刘尚值前去的是客岁的原班人马,车夫老鲍、侍婢阿娇、健仆阿林,陈操之这边还是是冉盛和来德,小婵这回没那么孔殷想跟操之小郎君去,只是牵着润儿的手,送了一程又一程。
刘尚值道:“是啊,真记念长康的吟诗咏叹啊。”
丁春秋此人固然有士族后辈的傲气,但还是比较坦白的,他现在已视陈操之为友,以是这些话他都对陈操之说了出来,并无太多顾忌。
陈操之道:“顾长康是个热烈人,没有他,这春夜还真是孤单。”
刘尚值问:“不知本年的扬州大中恰是哪位?三年前是王述王刺史兼任的。”
升平三年仲春初六辰时,刘尚值来陈家坞邀陈操之一道赴吴郡,刘尚值在客岁的齐云山雅集上被全常侍擢为第九品,也要插手吴郡三月的扬州大中正定品,并且刘尚值已经二十岁,一旦领到九品免状便能够求官,刘尚值想在陆纳的太守署衙里谋个属官掾吏,过几年有点资格后再谋郡下诸县做个县长、县令,为此他勤练书法,刘尚值特长的是汉隶《礼器碑》,自客岁玄月以来他又开端临摹陆机的章草《平复贴》,要投陆纳所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