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宗子陆俶密报,陆始即与次子陆禽商讨,陆禽道:“父亲莫要踌躇,此次定要将陈操之夺职,陈操之离职,会稽土断天然间断,其他州郡的士庶大族也能舒缓轻松一些。”
谢道韫摊开一只手掌,感着雪花落到掌心的一丝冰冷,浅笑道:“子重明日要冒雪访戴了,此一则冰雪文由我代写如何?”
御史中丞谢安道:“同姓族人,良莠不齐,违法犯禁者不免,晋律没有此连坐法,陈氏族人违法不能降罪到陈操之头上,而报命吴郡派官吏催促钱唐县审理陈氏占田案。”
戴述道:“陈左监在会稽复核土断成绩斐然,不知土断司何故消弭陈左监之职!”
司马昱道:“此事明日台城再议。”
这话触及了司马昱的隐忧,他本来支撑土断,是感觉土断可增加朝廷赋税,有可役之民、可用之财,但上月桓温表奏朝廷将彭城王司马玄下廷尉,让皇家司马氏大失颜面,现在听陆始这么说,司马昱不由迟疑不语,但陈操之是他赏识之人,严惩陈操之是他毫不肯意看到的。
这时,一名内侍来到会稽王司马昱座前,将天子司马奕手谕交给会稽王司马昱,倒是天子司马奕要求会稽王严惩陈操之,司马昱悄悄点头,天子还是年青气盛,不知哑忍,严惩陈操之向桓温请愿吗?这有何益!
陆始点头道:“为父也去拜见会稽王,陈述短长,需求严惩陈操之。”
中书侍郎郗超道:“钱唐陈氏占田案尚未查证,是否有此犯警之事尚不成知,即便失实,又岂能降罪于在会稽复核土断的陈操之!”
谢道韫踱了一会,昂首望月,畏冷地拢了拢双肩,俄然轻笑道:“搜检贺氏庄园期近,我二人倒另有闲情弄月。”
二人不急着回驿舍,就在天井中漫步,院中稀有株高大的连香树,冬月中旬,连香树叶子已落尽,如水的月光将枝丫映在泥地上,整齐横斜,仿若纵笔草书。
有雪花零散飘落,彻夜,会稽郡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
陆始迩来倍感压力,桓温表奏朝廷,将彭城王司马玄下廷尉,本来沉闷的最难推行的扬州土断顷刻风起云涌,很多固执士族被迫再次交出隐户,与陆氏联盟的吴郡朱氏似也顶不住压力,几次遣使扣问陆始,是不是再交出部分隐户聊以塞责?陆始密令朱氏及吴郡三十六姓次等士族果断抵抗,距复核土断另有一段光阴,切莫被桓氏恐吓住。
陆俶道:“待明日我知会戴内史一声,便放人。”
陈操之道:“何夜无月?那边无竹柏?但少知己如我二人耳。”
陆俶回到漓溪畔寓所,贺铸等待多时了,他已晓得陈操之解聘的动静,还感觉不甚对劲,未能把陈操之拘禁查办,陆俶漂亮地笑道:“不为已甚嘛,待钱唐陈氏占田案水落石出后,陈操之名誉大跌,他的宦途应当是到此为止了,就算桓温还是会任用他,他也只能呆在西府做僚属,不能为官一方,如何得升迁!”
陆始见朝臣中为陈操之美言的人还很多,心知要罢免查办陈操之很难,便道:“陈操之在会稽民愤极大,持续由他复核土断恐激民变,我觉得应暂免陈操之会稽土断使一职,而同时,当即派人彻查陈氏占田案,决不宽贷。”
陆禽入宫后,陆始也到了司徒府拜见司马昱,呈上会稽郡的文书以及贺氏等士族控告陈操之借土断扰民之事,要求夺职陈操之土断司左监之职,并当场拘押检查。会稽王司马昱轻拂麈尾,说道:“这都是一面之词,岂能据此就夺职陈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