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本日上路以后,始终走的是宽广敞亮的官道,厉知秋暮年去过明州,晓得此路一向向东便可到了。岂料刚才揭开窗帘一看,马车驰在一条羊肠小道中,左边山岩林立,右边灌木丛丛,便如走进荒山野岭普通。
那老者又向马夫道:“你且滚在一旁,哼,赶了十几年车,竟然连个牲口也管不住,几乎坏了老子的大事!”转头向车里道:“朋友,请下车罢。我们干脆干脆。”
那马夫仓猝答道:“大爷,小人西来东去走惯了的,此处去明州有条巷子更近,省了很多路程哩。”
厉知秋非常难堪,道:“孙协和恩师的赌约,乃是他二人秘定,便连我也不大晓得。”
娄之英鼓掌道:“好啊好啊,本来如此!这么说我们赢啦,那胡布施又如何说?”
厉知秋暗道:“本来这车夫并非江湖中人,他是受人威胁,引我们前来此处。不知胁他之人是谁?”从小窗中张望了一眼,这才看清,本来路上约有二十余人,那勒马大汉站在车旁,另有两人站在人群之前,一人四十摆布年纪,一张圆脸留着两缕微髯,另一人是五十多岁的老者,头发都已半白,但两眼放光,毫无衰相,刚才便是他向那车夫说话。厉知秋略一回思,却想不起识得此人。
胡布施也看出恩师已力有不逮,边打边道:‘余老道工夫不错,也算有一代宗师之能,最后一招老胡势在必得,你若抵不住,便撤掌认输罢!’单掌直击下来,院中群雄均都看出,这一掌胡布施用尽了尽力,恩师避无可避,若接的实了,非受重伤不成。我正悄悄心惊,目睹恩师也伸出一掌,和胡布施相对,怕师父有甚么三长两短,刚想窜出了局,却被普海大师衣袖一挥将我拦下,表示我勿要轻举妄动。只见恩师神采由白变红,再又变白,继而又为紫色,俄然大喝一声,向后疾退数步,这才站定不动。”
那圆脸微髯男人抢先道:“兀那男人,你道大爷怕你报官?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野牛岭通天罗汉宋保全便是鄙人,”一指那勒马大汉,又道:“我这位兄弟贺英,人送外号大力金刚,咱二人在此做买卖多少年了。嘿嘿,你有本领,待会去阎王爷那报冤罢,瞧阎王老儿能把咱我哥俩如何!”
恩师经此豪杰大会,名声大噪,至此武林皆知再世仲景之名。恩师厥后与我言道,让我行医时再碰到不平之事,大可脱手挽救,他说行医是救人,惩恶亦是救人,我们既然学武,就该用之有道,是以我在这短短几年中,也在江湖上得有些微名。那皆是豪杰大会之功了。”
娄之英道:“厉叔叔,他们都说余观主赌斗胜了胡布施、孙协二圣,他和孙协赌了甚么?”
这场赌斗一了,胡布施说走便走,大师都有些意兴阑珊,便连参议中都救人的对策,也都迟迟无有定论,谈了一夜以后,群雄也都连续散了。厥后隔了一月,传闻张昭带着渤海派几名师弟,约同了一些江湖朋友赶往中都劫狱,公然堕入构造埋伏,张昭等数十名豪杰全都死于中都。又过了仨月,徐元、张旺二位义兵首级,也被金人正法。这一阵,我们宋人可说是一败涂地了。
厉知秋道:“便来瞧瞧我们到哪啦。”掀起窗帘向外看去,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道:“三年前豪杰大会的故事,便是这些,时候不早啦,想来快到明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