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闻言猛地一昂首，心中固然惊骇，却还是希冀地看向裴钊。裴钊的半张脸隐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是甚么神采，过了半晌，才听到他没甚么起伏的声音：“那就照太后说的办罢。”
琼华山上沿着山路挂了几盏宫灯，昏黄光晕下叶景之的神采更是惨白得吓人，他头上密密匝匝地裹了几圈绷带，看上去甚是可怖。可他仍笔挺地跪在原地，面前的石案上放开一张极大的宣纸，上头画的恰是本日这场宫筵，已然完成了一半多。
云萝几近欣喜若狂，她按捺着情感耐着性子比及裴钊和苏瑗的銮驾下了山，毫不踌躇地将半边身子已经麻痹了的叶景之扶到殿里，幸亏筵席还未撤下，本日又有一品火锅，好歹能热一盏酒就给他吃下去暖暖身子。目睹着叶景之青白的脸颊上终究显出一丝红晕，云萝不由得热泪滚滚：“叶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呢？”
裴钊冷冷一笑，随便扫视了一眼叶景之的画：“朕彻夜特地耽误宫筵的时候，就是为了让你好生做一幅寿宴图，你是丹青阁的丞旨，这幅画你何时画好了，何时就走罢。”
贰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戾气，而这份戾气在看到她床边那本画册时变得更加激烈。他快步走畴昔拿起那本画册，一翻就晓得是何人所作，那本画册有被压平的陈迹，明显是看画册的人日日翻看，又非常珍惜，这才会经心肠将褶皱压平，又用宣纸包好。
乖乖，这也算是小伤？琼华山上多嶙峋怪石和苍翠树木，一入了夜只感觉冷风寒浸浸地往身子里窜，何况叶景之为了看清全景便利作画，选的是一块最高也最崎岖的处所，本日的宫筵格外长，他在这里跪了这么久，那里吃得消？
......
裴钊俄然直直地看向苏瑗，那双眸子里像掺了碎冰，凛冽冰冷，看得苏瑗心中一寒，她不由得别过甚去，却听到裴钊轻笑一声：“你替他赔罪？他不过一个小小丞旨，竟然有这么大的脸面，倘若我说，他犯下的乃是极刑，你又会如何？”
叶景之强撑着拿起画笔，用左手紧紧攥住右手才不至于颤抖，笔尖触及的，恰是那张数年来一向魂牵梦萦的面庞。
他终究开了口：“那一日你奉告我你内心有一小我，那小我......”阿谁他最仇恨，最不肯提起的名字毕竟还是说不出口。
宫人们听到这句话几近如释重负，缓慢地退了下去，端娘没法，只得担忧地看了苏瑗一眼，从内里关上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