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说，王爷的命数还在，杭州之行，没用！”金拙言咬着牙。
“翁翁没事，这是功德，杭州城之行之前那十来年，翁翁站在黑暗中，年年问，年年全无朝气。”金相的话哽住，想着那暗中到天国普通的十来年，他也熬过来了。
金相目无焦距的看着远方，入迷了好一会儿，才语气果断的低低道：“不能让她晓得，除了你我，不能让任何人晓得，你我晓得，就充足了。”
金相一件半旧家常长衫，没系腰带，坐在把温馨的圈椅上，看着掀帘出去的孙子，指了指中间一把圈椅，“你是瘦了很多，坐吧，岩哥儿如何样？还好吧？”
“好。”金拙言挪了挪那把圈椅，离翁翁近些，笑容里透暴露几分依靠，金相看着他，笑起来。
“你说有事要跟翁翁说？是岩哥儿的事？”金相这辅弼做了二十来年，长年累月的繁忙之下，就是这会儿和孙子谈天，也是直入正题。
“我晓得。”金相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看着跟着他站起来的金拙言，“你和岩哥儿，比亲兄弟更亲。岩哥儿方才满月，你太婆抱着你去看岩哥儿，当时候，你还不会走路，但是爬的缓慢，你太婆把你放到炕上，刚一放手，你就缓慢的爬到岩哥儿身边，守着岩哥儿坐定了，舞动手表示岩哥儿是你的，看着岩哥儿，不准别人动。这约莫也是你的命数，你要替翁翁还这笔还不了的错误。”
金相的话蓦地顿住，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象你说的，那命数，或许是假的呢。”金相的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低，直至低到没有。
“是。”金拙言深吸了口气，“他说，让王爷和李家女人订婚，说，和杭州城之行一样，一线机遇，只要一丝……”金拙言声音降落下去，透出无尽的哀痛，“翁翁，这命数，真有命数吗？”
金拙言瞄了眼屋角的滴漏，翁翁亥正两刻安息，这会儿还早。
“还没拿定主张，不要急。”金相声音暖和，欠身伸手，在金拙言手背上悄悄拍了下，“再急的事，都不能急，心一急，方寸就乱了。”
“前朝仁宗时，周家出过一个削发的皇子……”金相看着孙子，金拙言脱口道：“唯心大师？”
“翁翁。”
屋里寂静了好一会儿，金相低低咳了一声，好象清掉甚么，掩掉甚么，“这婚事，不消急。另有两三年，你姑婆夺目过人，多疑得很……”金相的话又顿住，呆呆看着火线的虚空，好半天，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痛苦和悔意，“畴前她不是如许，都怪我……”
“翁翁。”翁翁声音里浓烈的痛悔听的金拙言竟生出几分惧意。
金拙言低低应了，金相又出了半天神，“自从有了岩哥儿，她活过来了，她有了但愿，另有一线机遇不是吗，哪怕争不到这一线……”
“不可！”金相决然回绝，前面的话，却好一会儿才说出来，“你现在晓得这事，你表情如何？你看岩哥儿很重，可岩哥儿真要……他不在，你也能活着，和大师一样，你姑婆不一样，她活着，只要岩哥儿这一个支撑。她如果晓得了，眼睁睁看着时候将近，那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金相那间正院里，灯光暖和，闵老夫人站在上房门口，迎着紧几步上前见礼的孙子，拉起来细心看了看，悄悄拍了拍金拙言的胳膊，往西厢指了指，“你翁翁等你呢，去吧，我让人拿碗酥酪给你吃，你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