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士仪这提示还是来得晚了一些,张旭的左手食指尖上,已经是破皮见血。他却涓滴不觉得意地将食指径直放入口中吸吮,眼睛一时大亮:“把这东西拿到我的书斋中来,快!”
“痛快,痛快,实在是痛快!”
“张公在这三面墙上贴绢纸,莫非是预备作壁上狂草?”
目睹张旭风风火火冲出了书斋,王维方才轻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对杜士仪说道:“杜十九郎,你这一招请君入瓮,用得实在绝妙,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也不说那些不尽不实的话,你时价让给我一套墨砚,转头我也帮你鼓吹其名!”
而懵懵懂懂一头撞出去的王维一样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当看到提了酒瓮出来的张旭醉醺醺四周检察了一番,面上暴露了非常对劲的笑容,明显没有就此发疯的意义,他终究松了一口气。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杜士仪竟仿佛没有吃够苦头似的,竟是又朝着张旭走了上去。
“嗯?就是用来写字的!”张旭举起酒瓮大喝了一口,这才嘿然笑道,“只不过,这绢纸糊上去,起码得明日才气写字,你们若要临场观赏,明天再来吧!唔,不过琵琶都带来了,无妨眼下弹一曲,让我提一提精力!”
张旭盯着杜士仪看了老半晌,俄然抄起一旁小几上那块墨锭,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特别是那锋利的磨口,以及上头的山川。足足好一会儿,他方才收回了长长一声感喟,倒是昂首直视杜士仪问道:“公然好墨,不过,这一方石砚确也是妙物,不然以此墨之坚,恐怕平常陶砚瓷砚难以接受……一句话,如果让你把这一套十块墨全数割爱,想必你必定不肯,可让我一观总应能够吧?另有,只要你将这块墨和这方石砚一并让给我,让我给你写多少幅字都行!”
王维闻言也不客气,顿时大笑了起来。两人才等了不一会儿,就只见头发脸上都有些湿漉漉的张旭很不像模样地披了一件外袍,手中却还抱着一个巨大的皮郛快步进屋。他不由分辩把手中皮郛往杜士仪手中一塞,随即没好气地说道:“这是畴前有人从西域远道而来求字的时候,送我的一具琵琶,说是甚么逻沙檀所制。我对于乐律只晓得听,可不晓得弹奏,这东西明天干脆抵给你得了,免得放在我家里积灰!”
此次是王维不由分辩就从杜士仪手中抢过了那皮郛,解开以后取出那琵琶,他如获珍宝似的谨慎翼翼捧在手中,左看右看了老半天,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喃喃自语,最后一把塞回了杜士仪手中:“杜十九,归去好好保养保养,不然如此宝贝真的给糟蹋了!”
“张公谨慎!”
“好,好,说得妙极!我本来只当你不过琵琶弹得好,会做几首不错的诗,现在看来,你年纪悄悄,竟是心如明镜眼如隼!好了,你和这王十三郎本日过来究竟是所为何事,直说!就冲着你方才说的变动犹鬼神,不成端倪,不管你求甚么字,我都应了!”
张旭家那前院的墙壁,外头是土墙,里头倒是砌的青砖墙,然后再用粉糊平,偌大的院子足足有二十步周遭,要将那绢纸全数糊在墙壁上,并且还要糊得平整,实在是一件不小的力量活。王维那小童倒还能给他帮上些忙,但种菜一把妙手的田陌对这类邃密活就完整不可了,杜士仪只能本身埋头苦干。比及出了一身大汗,和王维主仆一块终究把那三面墙全都糊上了绢纸,他只感觉腰酸背痛,同时也明白了张家报酬安在张旭一喝了酒以后就立时躲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