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毕如有所思地打量着陌生的杜黯之，因笑道：“是夜宵。这几天东奔西走，猜想郎君返来十有八九腹中饥饿。再说，大师都是大肚汉，一顿晚餐还不顶饿。”
“没吃饱就先填饱肚子，没甚么不美意义的。我当初和你这么大的时候，成日里在嵩山打兔子打野鸡，到最后那些奸刁的小家伙听到我的脚步声就躲得没影子了。”杜士仪用小刀割下了一大块羊肉，又奉上了酱料碟放到杜黯之面前，这才说道，“一边吃一边说话，你这些年都读过甚么书？”
倘若不是明天一时怜悯把杜黯之带了返来，又记起他是杜孚的庶宗子，较着在家中无甚职位，心性却长进而浑厚，杜士仪也不会多费唇舌。京兆杜氏现在是有杜思温极力帮他，可家中薄弱的他在宗族当中，也就是和杜士翰靠近一些，后者较着是从武不从文的，他不得不考虑在族中别的给本身打下一些根底，趁便也管束一下杜孚这个叔父。此时现在，见杜黯之并没有因为他那直截了当的评点而泄气，而是低头应是，他便对劲地点了点头。
因此，明天早晨去拜见叔父杜孚一家人，他已经约莫摸清楚了这一家人的性子。杜孚倒还是要脸面的，起码场面上的客气热络做得齐备，可一个劲拐弯抹角探听他在都城和那些达官权贵的干系，以及杜思温对他如多么等，明显是酒徒之意不在酒，只差没明着说出来罢了；至于婶娘韦氏，那便纯粹是个自发得是的无知妇人，当着他的面说甚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真把他当作是能够随便揉搓的长辈了？
杜黯之正要答复，可看到杜士仪已经毫不在乎地蘸酱吃肉，他踌躇半晌也就照着吃了一口。杜孚官阶不高，职田俸禄都是有限的，再加上韦氏治家俭省到了顶点，更何况他这个庶宗子，前次吃到羊肉还是三月三的时候。一口鲜香适口的羊肉下肚，他只感觉腹中仿佛更加饥饿了，好一会儿方才觉悟到应当是答话的时候。
“那就恰好了。”杜士仪对杜黯之略一点头道，“二十一郎，干脆坐下再陪我吃完夜宵，我也考问一下你的功课。”
“读过《诗经》、《尚书》、《礼记》、《论语》。正在读《春秋左氏传》。”
就算父亲，也只是让他勤奋读书，至于希冀也好建议也好，甚么都没有！
京兆杜氏后辈中，那些家道繁华的，或者有长辈精通经史的无所谓，可总有和畴前的他那样家道中落或极其贫寒的，那么，他出钱，让杜思温拿出京兆公的面子来，专供族中贫寒后辈读书，也不消专请一名教员，而是能够挑那些名誉卓著的作为“客座传授”，轮番前来讲课，岂不是一桩嘉话？如此，除了此前那些才名，他又有了大义之名，作为杜家小字辈才算是真正站稳了！
固然杜孚和韦氏不招人待见，但杜士仪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更何况现在是他把杜黯之带了返来。现在，他瞥了杜黯之一眼，见赤毕迎了上前，他便笑道：“这么晚你们还没吃晚餐？还是让人筹办了夜宵？”
这如果放在平常的人家，读过这些已经算是不错了，但如果门荫退隐困难，需得从明经或是进士追求退隐的世家后辈，那就远远不敷了。杜士仪微微蹙了蹙眉，见杜黯之细嚼慢咽，吃相与其说是清秀，不如说是谨慎翼翼，他不由回想了起来，蓦地间想到杜孚仿佛有一庶子在前，迎娶韦氏在后，心头便恍然大悟。略一思忖，他便又问道：“可拜过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