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铮铮之语一时让场中一片死寂，本来心头已经轻松下来的杜士仪更是为之大吃一惊。他本来只觉得这一曲楚汉作为压轴，是公孙大娘但愿这一场一鸣惊人，却不料另有借此明志之意！
而公孙大娘环顾世人一眼，仿佛没看到别人脸上的惊奇，安闲一笑道：“话说返来，这一曲《楚汉》本来是奴与乐工康老用心两年预备的曲目，却不料刚才他俄然病发不能吹打，多亏了杜王二位郎君同心互助。现在曲终舞结，奴却不敢忘了二位大功臣。”
连续三遍歌声中，公孙大娘方才悄悄拔起了长剑，一振手腕一抖，倒是再次舞起了剑。和此前那般迅疾剑舞分歧，这一套剑舞迟缓而又沉滞，带着差异于平常女子剑舞的雄浑力道，与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歌声相佐，更加让人感遭到一股豪杰末路的悲惨。先头那一首楚歌，已经让人明白这压轴一曲竟是重演楚汉相争十面埋伏，现在固然在坐世人都晓得项羽别虞姬，是在突围之前，也不由都深深感喟了起来。
话音刚落，王维尚将来得及答复，就只听得外头传来了公孙大娘的声音：“本日这压轴的《楚汉》，想必此中故事各位耳熟能详。奴一介女子，不及当年霸王万分之一，但是自小学剑器，不免感染了几分男儿意气。奴蒲柳之姿，飘零之身，这些年多有人提亲求娶，故而本日便以这压轴之曲一述心中之志。此生当代，奴便以剑舞为生，永不提婚嫁！若真的有人容不下，那奴虽一介女流，不过效仿昔日霸王，三尺青锋伏剑明志罢了！”
“玄月暮秋兮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兮寒雁哀痛。最苦戍边兮日夜彷徨，披甲持戟兮伶仃沙岗。离家十年兮父母生别，老婆何堪兮独宿空床？白发倚门兮望穿秋水，冲弱忆念兮泪断肝肠，家不足田兮谁裹蒿粮？灵魂悠悠兮往之以是，懦夫寥寥兮付之荒唐。汉王有德兮降军不杀，指日擒羽兮玉石俱伤。我歌岂诞兮天谴告汝，汝知其命兮勿为迷茫。”
如项羽那般豪杰人物，亦免不了穷途末路。本身起起落落几度沉浮，拼了一辈子，到头来便是如此了局吗！
“这调子我一二十年前仿佛模糊听过，只是展转多年，竟未曾再闻了，应是古曲无疑！”
垂垂地，剑舞由慢转快，但只见公孙大娘那一头秀发在剑光之间腾跃，更加带出了几分凝重的悲意。跟着她的剑光缓缓停下，缓缓架在了脖子上重重一拉，整小我寂然倒地的时候，那琵琶仿佛俄然收回了一声高亢的哀鸣，竟透暴露一股撕心裂肺，一股慷慨激昂。下一刻，声如裂帛的乐声就此戛但是止，四周围竟是一片死寂，仿佛连呼吸都为之摒止，也不晓得多少人在不知不觉中涕泪交集。
虽还是芳华幼年，但却看多了存亡和排挤的金仙公主，现在也忍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这才侧头瞥了一眼一旁的人说道：“怪不得九娘你不管不顾非得来观瞻一回，这曲乐也好，歌声也好，剑舞也好，全都是冠绝一时，我竟从未得闻！”
但是，只顷刻间，那仿佛让人的心绷得紧紧的乐声蓦地直升，号角声、战鼓声、拔剑声、马嘶声……统统声音仿佛倏忽间都堆积在了一起，进而完整迸发了出来。场中的公孙大娘亦是挥剑四顾纵身杀敌，那一把差异于昔日女子所用轻灵剑器的长剑在她的手中鲜明揭示出劈砍刺等等军中最常用的招式，再加上那一身战甲见此晕染开的到处血迹，以及那奋不顾身的剑舞英姿，也不晓得是哪一处雅席上传来一声情不自禁呼喊了有埋伏的稚嫩声音，而琵琶声恰在此时又由岑岭跌入谷底，紧跟着又是连续串跌宕起伏的音节，仿佛模糊能让人闻声刀枪剑戟交叉撞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