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格外深沉的夜，因为夜已深，便是连因为夏季到来而刚复苏，迫不及待开嗓用力儿叫喊的蝉，在此时也早已收了架鼓，回到窝里去睡觉了。四野本是沉寂的很，却因为大雨骤降，而安好破裂。破裂的夜里，必有破裂的梦。如果有人披衣坐起，临窗观雨，或许会发明雨中正在奔驰的人影。
他有刀。
丁黑笑了笑，有一种摆脱而豁然的意味，他提着两把长刀，举头挺胸道：“那便战吧。”
李存勖见王彦章从河岸撤退，晓得他必定要回攻杨刘，因而召来李绍荣，对他私语交代了一番，随即拨给他几千马军，让他带着敏捷西行。
“当日王彦章从兵城退兵后，意欲赶回杨刘，趁机夺下杨刘城。但陛下棋高一着，算到了王彦章会如此行事，便令李绍荣将军领两千马军器速西行，在王彦章回杨刘大营前，先突进了梁营中，不但斩杀多名标兵，更是放火燃烧了梁军战舰，王彦章苦心运营的杨刘大营，就此毁于一旦。”
黑夜降落，遑论雨夜，前面奔行的人不打火把而能疾行如马，眼力和感知力好得叫普通人妒忌。
黑暗中你追我赶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黑衣人身后，呈现了一支举着火把的骑队，哒哒的马蹄声如催命的鬼声，一**钻进了黑衣人的耳朵里。
李存勖听完康延孝的话，龙颜大悦，当即令康延孝为招讨批示使。
“梁主不善用人，且猜忌大臣，每逢交战之时，皆令近臣为监军，将领在火线浴血拼杀，但有无功绩，却全凭监军一言，将士早有积怨。梁主不善兵事，却好大喜功，王彦章北上幸运胜了几场以后，梁主镇静难当，当即派出众将四周反击，意欲攻入唐朝境内，而徒使梁都空虚。当此之时，陛下如果领精骑自郓州直至大梁，不出半月，天下必定大定！”
“将军何必多言。李从璟的为人，不是你能够了解的。”丁黑摇点头，“你跟他，不同太多。”
不日传来军报，德胜城光复。
丁黑惨淡一笑，“世事不过乎情面，端方再大，大得过情面？我之前说过，送回二档头，是我拿命作为互换的，二档头送到，我就要归去领死。将军对我有恩，我不忍负将军，但李从璟也对我有恩，我亦不能负他。李从璟与我萍水相逢，犹能成全丁黑，将军与丁黑相处日久，为何便不能成全我？”
李从璟被他的马屁恶心到，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你丁黑作为暗虎第一杀手，这些年来本将对你如何？锦衣玉食，高门大府，美人金银，本将哪一样少了你？他李从璟是甚么东西！他给你灌了甚么**汤？竟然让你不吝叛变本将，不顾数年来本将对你的恩典，乃至连性命都能不要？你如许做，心中可另有我这个将军，你可另有我这个将军？”男人终究忍不住吼怒起来，“世道变了，民气不古！本觉得你丁黑是重交谊之人，没想到也是颗墙头草！”
翌日，梁营中，王彦章看到西面李存勖的大虎帐寨，击节感喟：“李亚子已到，兵城破无可破，我等没法取胜了。”遂得救而去，带梁军分开河岸，又敏捷去奔袭杨刘。
泥水跟着他健旺的身影，在他脚后跟被一点点抛起，留下一地深重的足迹，连绵开去竟然是一条笔挺的线。但是他的足迹，不消多时，便会被更多的足迹覆盖、碾碎，真正寥完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