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龙贾,取魏之雕阴,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之至赵也,乃激愤张仪,入之于秦。
赵王曰:“寡人幼年,立国日浅,何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也。今上客成心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饰车百乘,黄金千溢,白璧百双,斑斓千纯,以约诸侯。
於是说韩宣王曰:“韩北有巩、成皋之固,西有宜阳、商阪之塞,东有宛、穰、洧水,南有陉山,处所九百馀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彊弓劲弩皆从韩出。谿子、少府时力、距来者,皆射六百步以外。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韩卒之剑戟皆出於冥山、棠谿、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革抉口犮芮,无不毕具。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敷言也。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大於此者矣。是故愿大王孰计之。
苏秦见齐王,再拜,俯而庆,仰而吊。齐王曰:“是何庆吊相随之速也?”苏秦曰:“臣闻饥人以是饥而不食乌喙者,为其愈充腹而与饿死同患也。今燕虽强大,即秦王之少婿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长与彊秦为仇。今使弱燕为雁行而彊秦敝厥后,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乌喙之类也。”齐王愀然变色曰:“但是柰何?”苏秦曰:“臣闻古之善制事者,转祸为福,因败为功。大王诚能听臣计,即归燕之十城。燕无端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己之故而归燕之十城,亦必喜。此所谓弃仇雠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齐,则大王号令天下,莫敢不听。是王以虚辞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霸王之业也。”王曰:“善。”於是乃归燕之十城。
乃东之赵。赵肃侯令其弟成为相,号奉阳君。奉阳君弗说之。
“今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宜阳效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无援。此三策者,不成不孰计也。
於是韩王勃然作色,攘臂横眉,按剑仰天慨气曰;“寡人虽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诏以赵王之教,敬奉社稷以从。”
“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天涯之地,以有天下;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三千,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万,立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之彊弱,内度其士卒贤不肖,不待两军相称而胜负存亡之机固已形於胸中矣,岂揜於世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
“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危;劫韩包周,则赵氏自操兵;据卫取卷,则齐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东,则必举兵而向赵矣。秦甲渡河逾漳,据番吾,则兵必战於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兵伤於谯石,而遇败於阳马,而重魏,则以叶、蔡委於魏。已得讲於赵,则劫魏,不为割。困则使太后弟穰侯为和,嬴则兼欺舅与母。
“且夫韩、魏之以是重畏秦者,为与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称,不出旬日而克服存亡之机决矣。韩、魏战而胜秦,则兵半折,四境不守;战而不堪,则国已危亡随厥后。是故韩、魏之以是重与秦战,而轻为之臣也。今秦之攻齐则不然。倍韩、魏之地,过卫阳晋之道,径乎亢父之险,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百人守险,千人不敢过也。秦虽欲深切,则狼顾,恐韩、魏之议厥后也。是故恫疑虚猲,骄贵而不敢进,则秦之不能害齐亦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