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引兵东,未渡平原,闻汉王使郦食其已说下齐,韩信欲止。范阳辩士蒯通说信曰:“将军受诏击齐,而汉独发间使下齐,宁有诏止将军乎?何故得毋行也!且郦生一士,伏轼掉三寸之舌,下齐七十馀城,将军将数万众,岁馀乃下赵五十馀,为将数岁,反不如一竖儒之功乎?”於是信然之,从其计,遂渡河。齐已听郦生,即留纵酒,罢备汉守御。信因袭齐历下军,遂至临菑。齐王田广以郦生卖己,乃亨之,而走高密,使使之楚请救。韩信已定临菑,遂东追广至高密西。楚亦使龙且将,号称二十万,救齐。
信钓於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旬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天孙而进食,岂望报乎!”
及项梁渡淮,信杖剑从之,居戏下,无所着名。项梁败,又属项羽,羽觉得郎中。数以策干项羽,羽不消。汉王之入蜀,信亡楚归汉,未得着名,为连敖。坐法当斩,其辈十三人皆已斩,次至信,信乃俯视,適见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懦夫!”滕公奇其言,壮其貌,释而不斩。与语,大说之。言於上,上拜觉得治粟都尉,上未之奇也。
武涉已去,齐人蒯告诉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打动之,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对曰:“贵贱在於骨法,忧喜在於容色,成败在於定夺,以此参之,万不失一。”韩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对曰:“愿少间。”信曰:“摆布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成言。”韩信曰:“何谓也?”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也,俊雄豪桀建号壹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沓,熛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罢了。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成胜数。楚人起彭城,转斗逐北,至於荥阳,乘利囊括,威震天下。然兵困於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於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雒,阻江山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阳,伤成皋,遂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夫锐气挫於险塞,而粮食竭於内府,百姓罢极怨望,容容无所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之贤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县於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能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参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势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彊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厥后,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呼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彊,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於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齐矣。盖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可,反受其殃。愿足下孰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