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江西袁州府”五个字,夜无眠眼睛一亮。
只一处,人头耸动,挤着很多人,围了数圈,等闲过不去。
白日里活生生的人,到晚成了惨痛惨的尸,不幸一户仁慈的农家,被这群男女,弄得家破人亡!
算算历法,明天应已是十仲春初八日,官方俗谓腊八节的,便是本日。
游人行人赶路客人,武者书者各行业者,都来趁这夏季暖阳,凑腊八节的热烈。
人多处,下得马来,度量幼儿牵马而行。
牌坊下的官道,迢递展出一座江南古镇的模样来。
老文士没有直接作答,反是笑道:“你听着老朽的口音,感受如何?”
夜无眠赶路也有多日,此前从各处地标、地碑得知,他这一起前行,始终未出长沙府地界,遑论湖广。
他把酒葫芦盖翻开,将剩下的酒全数倾泻在了坟前,祭奠着这对不幸遇害的老年佳耦,和江湖仅剩的浑厚仁慈。
白发老媪,和一个老翁,沉亡在此,血已冻成了块,遗躯已结霜。
夜无眠摇了点头,不晓得他所说的“活着贤人”是谁,也没有去接他这话,只持续往前行去。
这少年,天然就是夜无眠了。
夜无眠忙抓住这个空档,道:“受教。敢问此处间隔江西还远吗?”
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文士,正放开画布,在街边挥洒丹青笔墨,形貌贩子热烈。
趁其歇下来喝茶时,夜无眠忙上前恭敬问道:“老先生,叨教此处,可还是长沙府空中否?”
节序腊八,正值寒冬时令,也是四九之数,本日,倒是个不成多得的暖阳气候。
腊八节当喝腊八粥。
“那便是了!我们这里的口音,深受江西人感染。”老文士拾起笔墨,道,“你今后处往东走得二三里,有条渌水河,经渡口过得河去,再行上不远,就是江西袁州府地界喽。”
骑马行得二三里,早瞥见一座高大的石铸牌坊,上书四个遒劲正楷大字,“白兔潭镇”。
却听此人堆里,一人字正腔圆念叨“……兹杖限各府县堂衙公署、鼓励江湖义士,赏格缉捕大闹吉王府首恶岳不欺、夜无眠、迟未雪、寒衫轻、刀小巧,并从犯,林玉追、婵衣、崀海一刀肖干云等。首恶存亡不计,从犯但要活口,押送而来,即有赏金……”
这位老文士没有别的坏处,只是话多了些,出口之间,多有说教意味,令人有些难耐。
这倒是故唐时,位封渤海县男的长沙人欧阳询的笔体,世称“欧体字”。
顿了顿,持续道:“往南走到县城,有从故宋时候留下来的瓷器窑厂,哦,这镇上也有一家,能烧制青花瓷,贩子上就有卖,物美价廉;另有醴陵学宫,又称渌江书院一座,也是故宋时候的,传承着朱子文脉,理学正风,我看你不大不小是个读书人,应当去那儿借宿几日,读几天书,方不虚来醴陵走上一遭……”
夜无眠只是问了一句,这个老文士,便口若悬河说了这很多,直把白兔潭镇,乃至醴陵县的风土情面,都说了个遍。
长天无言,风雪止歇,夜无眠昂首望着夜空。
夜无眠胸前缠着襁褓,护着甜睡幼儿的头,谨慎翼翼拜祭。
自那夜烧了关王庙以来,夜无眠抱着幸存的幼儿,一起往武功山方向赶去,不觉已稀有日,于途只是夜住晓行,饥餐渴饮,倒也未生波折,一起无话。
官道上,一个儒士扮相的少年,跨一匹白毛宝骏,腰悬两柄长剑,抱一名幼儿,不缓不急,从北而来,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