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还在。
“去复命吧,我回到。”徐杰答完,渐渐下城,还叮咛宗庆:“命厨子营筹办一桌好酒菜,随我同去。”
一代豪杰,有一代人用热血荡漾出的风云,却也总有残落之日。
这一语,也许是与徐佳构别了。徐杰有些神经大条,还笑着答道:“小老虎,来年啊,你制一张筝,琴老是出不得欢畅之音,也难奏杀伐。筝却能够,如果有暇,也试一试琵琶。”
宗庆嘿嘿一笑,答道:“太师,廉颇老矣,尚能饭。”
远处的室韦人,再如何抗寒耐冻,也只能一个个在马背上缩成一团。
徐杰答了一语,雷老头已然转头就走。
衣领上的狐裘来回抚摩着徐杰的脸颊。
大厅以内只留徐杰与雷老头二人。
“当真死了,就死在这汴都城里,我亲手杀的。”徐杰答道。
“醉一场又何妨?”徐杰当真答了一语。
宗庆摆摆手:“不必,风寒罢了,以往几日就好了,这都十几日里,也将近好了。”
旗号冻成一团,风来也只见旗杆颤抖。
碧落另有声,雷老头再也不肯来见,不知几时,带着雷老虎,就这么无声无息走了。
袁青山坐镇秦州,每日一封战报往大同发来。
大同长城以外,可见室韦王帐,只是这王帐以内,并无遥粘蒙德。室韦雄师冒雪到此,却也不见有多少战前的筹办。
徐杰问了一语:“你家可汗终究到了?”
很多事情,还在徐杰的预感范围以内。
唯有铁甲一丛丛,还如千年前,健马踏着积雪。
时候已经拖了几日,徐杰的担忧渐渐就去得差未几了。
说着拉不开,宗庆还是把弓给拉开了。
徐杰与雷老头对坐在大厅当中,一旁的雷老虎几次摩挲着碧落琴,口中还说道:“碧落,来年再来看你。”
“雷老头,他死前曾说,如果你能在他坟前哭上几滴泪水,不枉此生。”徐杰把这句话记得非常清楚。
城外一队室韦人的健马仓促出营,往大同飞奔而来。
一旁的大同知府欧阴文峰说道:“宗老将军,下官这就给你去寻大夫,开一些风寒的药来。”
雁去矣,人还在,少年不过强说愁。
宗庆咳嗽几声,骂咧道:“他娘的,风寒十几日也不见好。”
徐杰渐渐落座,手在一旁案几上的碧落琴上悄悄抚了一下,琴音低鸣。
雷老虎这回倒是再没有哭闹,并不违逆雷老头,夏季到了,过年就又不远了。
徐康徐泰已经上前,厚重的铁甲,一块一块往徐杰身上穿戴,暗红宝刀,也系在了徐杰腰间。
徐杰表示了一下欧阴文峰,欧阴文峰从城头而下,便去寻大夫。
雷老虎嗯了一声以后,说道:“文远哥哥,我去更文沁姐姐道别了。”
雷老头蓦地站起,这一刹时,他肝火中烧,浑身衣服都鼓荡了起来,开口喝问:“你小子为何要杀他,你如何能杀得了他?”
徐杰转头看着宗庆沟壑纵横的脸,说了一句:“宗将军,你也老了。”
宗庆笑道:“还是太师心善,晓得夏季室韦人没饭吃。”
班驳的城头,远远掩映而来的漫天红色飘舞。
甚么传说,甚么故事,甚么神驰,也就这么随风而散了。
“到了,稍后在城外五百步起帐,还请徐太师必然要到。”
这辈子,徐杰应当是再也见不到雷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