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的心境也已逐步安稳下来。
霍令仪到的时候，日头才方才升起。
霍令仪这话说完便抬头朝西边的方向看去，那处的天空仿佛沾了人的鲜血模糊有几分见红…她不会指责杜若。这并没有甚么好指责的，人活这一世，本就有七情六欲，她不能因为本身的原因便也让身边的丫环陪着她一样冷情冷心。
燕都城里已连下落了几日雪，打先儿几日这雪落得还小些，到昨儿个夜里却如鹅毛普通滂湃而出，直把这天子脚下盖了个乌黑通透，仿佛成了一座雪城。许是因着这一场雪，又或是快近年关的原因，街道上并无甚么人。
昨儿个老夫人身边的玉竹亲身领着婆子走了过来，择了个“刁奴盗窃”的名号便把合欢堵着喉咙拉走了…别的不知事的天然觉得这合欢手脚不洁净偷了主子的东西被发明了，可杜若倒是晓得秘闻的。
等夜里回了后罩房，同住在一处的小丫头便捧着糕点恭维起合欢：“姐姐当真短长，这才几日工夫，就连那红玉也比不上姐姐了。我瞧呀, 不消再几日风景, 我们全部大观斋就要以姐姐马首是瞻了。”
林老夫人接过玉竹奉来的茶水，待用下一辩才说了话：“都坐下吧…”
待心中对劲了，她才松开手取过一旁的帕子擦拭起来，口中是又一句：“今儿个就让红玉回到跟前服侍吧。”
祖孙两人吃完早膳，时候也差未几了。
她想着先前那副模样方想开口认错，便见霍令仪已托住她的手，予她一句“无妨”。
杜若听到这一句眉眼突然就绽放了几分笑，她忙屈膝朝人打了一礼，口中是跟着应了一声“是”，就连调子也带了几分未曾讳饰的笑意。早些她也想过要替红玉讨情，可郡主行事向来讲一不二，她天然也只能强压住了…现在郡主既然放了话，她心中天然欢畅。
这后宅内院的腌脏事太多，每年都要死上很多人，可像今次如许暗里有这番大行动的倒是头一回…杜若平生性子再是沉稳，可思及此却也免不得乱了一份心神。
她甘愿她们还保存着对人间的几分感念，也不肯她们同她一样。
许是说到急处，林老夫人止不住就重声咳嗽起来。
至于防备甚么事，林老夫人却没细说…不过即便她不细说，霍令仪也晓得。现在他们王府也就这么个正主，公开里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天然也免不得有那起子做着“飞上枝头”好梦的丫环。
自打合欢握了那本册子来告密此事的时候，她的运气也就定了下来。
氛围当中仿佛还满盈着鲜血的味道，似是另有亡灵在这虚无的半空飘零着，可霍令仪的步子却未再停顿。她早已见惯了灭亡，毕竟是难以再像杜若如许还存有甚么悲天悯人的心境…
霍令仪近些日子醒来得都早，这会外头还未至辰时，她却已经用过了早膳…外间日头虽刚起，可暑气却已经生了起来，她不肯去外头走动干脆便立在窗前弯了一段脖颈剪着兰花。
林老夫人夙来信天道命数，早些年特地请了个天师进府改了名字，又把这处里里外外按着他的说法拾掇了一遍…远远瞧去，昆仑斋呈圆形模样，核心皆植着树木，院子里建着池水摆着玉石、锦鲤等物，中间另有一个老龟伏在水上，寄意长命，瞧起来还真有几分玉虚昆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