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并不算大,却也算不得小,两侧木架上点着长明灯,中间那莲花座上是一个以金身而建的佛像,他低垂着一双慈悲目,手比作莲花指…带着怜悯俯视着人间人。
天子惜才格外开恩,特地在这大觉寺另辟了一间佛堂,供奉了他的牌位,还允李家女眷每月择日过来拜祭。
这话天然严峻,那里是两个丫环担得起的?不管是红玉还是合欢都低垂了头,忙认起了错。
靠着软塌的一排木头窗棂尽数开着, 因着这边避着阳倒也不感觉热, 反倒另有多少冷风从外头打出去――
连下落了几日雨,今儿个总算是开了晴。
幼年时的霍令仪是这燕都城中最明艳的女人,她喜红好骑射,一袭红衣太长街不知撞进多少人的内心。
只是霍令仪从未想到有一日也会为这个男人点上这一炷往生香。
霍令仪在看向柳予安的时候,柳予安也在看她…六合苍茫,风雪未停,她一身素衣立在石阶之上,身后是无尽的白,只要她是新鲜的。
妇人约莫也才十8、九岁的年纪,穿戴一身月红色绣快意云鹤的竖领长袍,双手一向揣在那绣着缠枝弓足的兔毛手笼里。
柳予安…
她只是如许淡淡得掀起视线朝那不远处看去,漫山遍野皆是红色,唯有那佛塔顶端的金色圆顶在这银装素裹的六合之下闪射出几道光芒…霍令仪看了一会便收回了眼,而后是朝那上山的路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走吧。”
雪路难行,上山更是不易…她们走得并不算快。霍令仪被她们护在中间,她的手仍旧揣在那兔毛手笼中,北风砭骨,她不肯取出…实在昔日她是不怕冷的,只是这人间的情面冷暖经很多了,许是这颗心冷了,这具身材也就跟着怕起冷来。
寺外早已有人等待,待见她们一行过来便齐齐作了个合十礼…
她这话还未曾说完,便听得霍令仪已搁落了手中的凉茶…
等换完这起子东西――
打首的一名和尚便又上前几步,是又一礼,口中跟着言道:“李夫人,都已备好了。”
…
昔日郡主情愿纵着她天然也不会有人说道,可如果放到了外处,她这本性子免不得是要亏损的。
她都曾为他们点上一炷香。
帘子一起一落,没一会工夫,杜若便领着两人出去了。不管她们在外头闹成甚么模样,可到了霍令仪跟前却也不得不敛下了性子,两人甚么话也未曾说,恭恭敬敬地请完安打完礼,便跪在地上等着霍令仪发话。
杜若闻言心下是悄悄叹了口气,红玉的性子的确有些过于直了。
霍令仪的声音还是平淡凛冽,就连端倪也未有一瞬的窜改。
其他丫环便尽数退下了,霍令仪单只留了杜若在身边服侍着。
她看着他的牌位也不知该说些甚么。
她的唇角微微扯了个弧度,显出几分讽刺的笑意,她把手重新收进手笼中,声音平平,面色无波:“柳大人,天快黑了,劳您让路,我们要走了。”
这些年,她的情感已经鲜少有过如许的颠簸了。
没有功劳,没有爵位,唯有三字,用金箔而拟――
今次乍然听闻,忙抬了脸朝霍令仪看去。
文远侯世子,建昭十七年状元,现在任一品光禄大夫…本该是她的夫。
现在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