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子降落,可还是能窥见那话中的几分严峻。
连翘想到这只感觉那满心的惶恐盖于身上,竟连昔日的沉着也没了,她抬着一张尽是泪痕的脸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氏,抬高了声说道:“您昔日应允过奴,只要奴帮了您,您就会…现在奴甚么都不要,奴只是不想嫁给朱管事。”
此时的夜已有些深了,信王府的主子下仆也大多都已睡了,容安斋里的灯火却还未曾歇…林氏披着一件外套坐在软榻上,一手掩着唇打着呵欠,一面是看着底下伏跪的仙颜丫头,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这事是老夫人做得主,你求到我这处又有甚么用?”
外头早已有人搬好了脚凳。
天子惜才格外开恩,特地在这大觉寺另辟了一间佛堂,供奉了他的牌位,还允李家女眷每月择日过来拜祭。
…
霍令仪闻言未曾说话、也未曾止步,她仍旧沉着一张脸大步朝里走去。
连翘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自打午间得了这桩动静,她从最后的震惊到余后的惊骇已不知哭了多少回…李嬷嬷的阿谁儿子瞧着人模人样,暗里倒是个浪荡性子,早些府中另有不知事的丫头被他欺辱过。
夜里。
红玉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下突然是又一叹,可也不过这一会子工夫,她便敛了面上的神采…她取过放在一旁的挡风大氅,微微低垂着双目,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夫人,我们到了。”
“无妨。”
云开眼看着霍令仪的身影穿过布帘没一会就没了踪迹,她咬了咬牙也不敢担搁,倒是朝昆仑斋的方向跑去了。
外头小侍正在布着早膳, 林氏甫一坐下还未曾用膳便听得外头有人来禀,道是“李婆子来了”。
李婆子听到这一声,双膝一软便直直跪了下去。她全部身子伏在地上还在打着颤,连带着声音也有着无边的惊骇:“侧妃,出,出大事了!”
“是…”
她只是如许淡淡得掀起视线朝那不远处看去,漫山遍野皆是红色,唯有那佛塔顶端的金色圆顶在这银装素裹的六合之下闪射出几道光芒…霍令仪看了一会便收回了眼,而后是朝那上山的路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走吧。”
“侧妃娘娘,您帮奴一回,就这一回…”
“是…”
霍令仪亦朝他合十一礼,却并未言语。
霍令仪眼看着这熟谙的小道,佛堂便在那大殿以后,天子刻薄,给他择了一处福地…只是人死灯灭,即便这处所再好又有甚么用?她想起影象中阿谁男人,心下毕竟还是起了几分颠簸,她与他虽只相伴一年,固然无伉俪情分,毕竟另有一份恩德。
“是是是…”
和尚晓得她的性子便也未再说话,只是低垂着一双端倪引着人朝佛堂走去…大觉寺是皇家寺院,补葺的恢弘大气,常日只供皇家利用。一个月前,当朝首辅李怀瑾在外公干的时候被流匪所伤暴毙身亡,连具尸首也未曾留下,只能建一座衣冠冢。
…
而佛像之前的香案上摆着供奉的生果,中间是一个莲花香炉,再往上是一块用黑漆而制的往生超度牌位。
李嬷嬷又好生谢了一回,才退下。
佛堂并不算大,却也算不得小,两侧木架上点着长明灯,中间那莲花座上是一个以金身而建的佛像,他低垂着一双慈悲目,手比作莲花指…带着怜悯俯视着人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