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她貌似灵巧沉默,只在诸多族人女眷的伴随下,等待在宗家终究为亡母搭建的灵堂。
“老太太被大女人这一气,病卧难起,几位太太都要侍疾,自是顾不上这头,大太太现在掌着家事,按理该当过来照顾,可大女人诽谤大爷险被肃除生员之籍,大太太实在不肯再见你,故而只好让老奴走这一趟,一来看看各项丧仪是否全面,再者也是代诸位太太,拜祭一番沧大太太亡灵。”
顾大太太对她确有怨气,虽不得不筹办李氏的丧仪,对春归的起居却只是对付而行,并没有调拨仆婢服侍,却也省了闲杂在旁。
春归没和沈夫人一同回到汾阳城。
“你!”魂婢气得飘了起来,在半空转圈儿:“别觉得沈夫人许了你一桩姻缘,此后便能平生顺畅了,更别觉得你有你阿娘互助,就能避开险难,就如本日,你阿娘只顾着寸步不离你的身边,却不知宗家这位老太太,另有你那大伯母,打算着让宗家的嫡女把你取而代之呢,你道那老虔婆吃饱了撑的没事挑衅你这孤女逗闷儿?她恰是要激愤你,和她喧华起来,引得族人诽议,待沈夫人正式提亲,她们才好诽谤你!”
虽说春归压根便不平气那些限定女子的礼法,但同时也并不以为孝道的表现必须依从情势,她重视的是终究完成了母亲的心愿,并且洗清了宗家妄加母亲头上的罪名――春归并不在乎所谓清誉,但是母亲既然从未行动任何逾矩违礼的丑事,她天然也不能放纵宗家满怀歹意的诽谤。
但任凭李氏如何义愤填膺,刘氏哪有涓滴感知?她还是非常轻篾地斜视着春归,就像看着某件肮脏埋汰的物件。
魂婢气得柳眉倒竖,咬唇鼓眼直盯春归一阵,又顿脚道:“真是美意被当驴肝肺,本日要不是我提示,你哪有这么轻易就把那老虔婆给打发了?就没见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春归跪了一歇,膝盖又酸又痛,她也不与那魂婢客气,往榻上一靠,斜挑了眉:“女人不是说再不肯管我的事,我也没求着女人,如何女人竟又跟着过来了?”
更何况对于纪夫人的教嘱,春归是至心认同,势单力孤的个别,没有力量对抗强大的群体世俗,她也并不肯意作为抵挡礼法的捐躯品,断送好不轻易才有转机的大好人生。
魂婢的吼怒调子甚高,外头的李氏听得清楚,心中一急,伸个头出去安慰:“春丫儿,这女人的确是美意,我们也不能不识好歹,快些报歉,不能失礼。”
李氏忧心忡忡,不察有不速之客近前,春归却早便闻声了法度声,她稍稍侧面,便见顾老太太的亲信刘氏,站在左边似笑非笑,这仆妇已经换上了素服,发髻上却插着一支白玉簪,在烛火映照下,荧光流辉,让春归微咪了眼角,她的眼本来极其灵动透辟,稍带笑意便似三月暖阳,但是这时却焕出清冷的霜色,像落下不肯溶解的积雪,也像深冬的凄月,映照寒潭的锋芒。
也不知相陪春归到魂飞魄散时候,能不能弥补一二?
刘氏只觉脚底向上,蹿起一股阴气,刹时就冻得她牙关发颤,她难以置信地瞪着春归,又四顾灵堂里那根根白蜡,突觉面前的黑漆棺材如此阴沉可怖,尖叫一声,拔腿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