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的氛围更加凝重了。
骊珠仓促上来,在邵英耳边说了几句。邵英点点头,道:“现在誊写官杨菽及新科贡士第六名杨苎均已到案。”
顾临城张了张嘴,到底把冲到口边的“罪该万死”咽了下去。
相反,沈栗身为受害者,现在仍能沉着阐发案情,倒不愧皇上另眼相看。
杨菽常日里对待老婆还算好,从未曾在人前如此下刘氏的面子。丈夫俄然恶相毕露,刘氏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刘氏有个弊端,一干脆起来就没完没了,杨菽常日里还能对付一二,现在火上房,急着与杨苎筹议,自不耐烦与刘氏周旋,故而要轰她走。
杨菽两手被缚,在缁衣卫的摈除下踉跄而行。凌晨还是面子的朝廷官吏,下午就成了戴罪之人,被沿途布衣指指导点。十年寒窗,十年宦海,一朝成空。
“甚么?”杨菽大惊失容,上前一把拽住杨苎的手腕:“你肯定?”
“是你!”刘氏牙龈都咬出血来,声色俱厉地瞪着杨苎。
刘氏哈哈大笑,又向着杨菽哭道:“老爷,你常怪妾身劝您冷淡这个兄弟。现在再看,妾身可曾说错?呜呜,你抛下老婆后代不顾,竟为这么个东西做下这破家之事,他也配!听听你这好兄弟说甚么?他说都是你做的,他不晓得,哈哈。”
听杨苎提到出动了缁衣卫,杨菽大吃一惊,立时认识到不好:“你但是散席后就直奔这里?”
马司耀两腿都站酸了,闻声赶紧道:“这必定是杨菽与杨苎胆小包天,协同作案,导致会试出了如许的忽略。皇上,这两个小人偷梁换柱,罪大恶极,臣请皇上严惩此二贼,以正视听。”
世人顿时一怔,谁也没想到,缁衣卫还未问话,杨苎就自露阵脚,还一推二五六,万事不关己。
邵英狠狠瞪了马司耀一眼:“沈栗!”
儿子尚小,并未认识到究竟出了甚么事,听了刘氏言语,惊骇道:“掉脑袋,那父亲不是要死了吗?我岂不要没爹了?”
刘氏还待再说,忽听丈夫厉声喝道:“滚!”
杨苎焦心道:“二哥,顾不得了――皇上俄然宣召了会试考官!”
缁衣卫抄家抓人都是生手,没一会儿,全部杨家高低人等都被抓住,一概押往大牢。
杨苎一时也惊住了,眨眨眼,方欲开口安慰,杨菽摆摆手道:“顾不上了,你快说,到底是如何回事?”
“啊――”杨菽大哭一声,一头栽倒。
耳旁仍不时传来老婆刘氏的嚎哭,一时骂杨苎知己狗肺,一时怨杨菽识人不清。间或有儿子的呼喊父亲的声音,刘氏恨道:“别叫,他才不奇怪你这儿子,凡是他念着你一点儿,也不会等闲做下这掉脑袋的事。”
上前倒茶给杨菽饮下,见丈夫好轻易顺了气,转头抱怨杨苎道:“叔叔怎这是与我们老爷争论起来了?不得了,叔叔现在高中,脱胎换骨了……”
殿中有太子,有阁老,邵英偏挑着身份最低的沈栗来问,是用心挖苦马司耀。
见刘氏仍没转动,狠狠一拍桌子:“叫你出去,没闻声吗?”
杨菽听了心中大恸,他原是因为被过继后感觉在新家庭里无处容身,方才更加惦记亲生的父母兄弟,儿子这一句童言让他认识到,因为帮着杨苎舞弊,现在只怕倒要让儿子落空一个完整的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