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中,侍女们将庑廊下的立柱灯点亮。桂花院传话说今晚姨娘们、小娘子们和郎君们都留在本身房里用饭,不消去正屋里。
程氏的手捏紧了帕子,连四娘的压箱底,老太爷都要给五千贯。三房独一的嫡女,他也只肯给五千贯!
阮氏让芍药守在院子里,悄悄推开小佛堂的门。佛堂的窗户上长年糊着厚厚的高丽纸,密不通风,小佛龛上供着一个牌位。一个身穿玄色滚白边长褙子的妇人,正跪在案前。一个铜盆放在她膝前,她正在往内里丢着冥钱,嘴里低低念着往生咒。铜盆里火光忽明忽灭,映得佛堂内甚是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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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叔常!你休想!你和那贱人婚前无媒苟合,我进门才几天她就有了身孕?仗着她那一样不要脸的姑母,算计了我十年,现在还想把嫡子也算计去?十一郎如何了?阿林再蠢也不是吃人的货品!十二郎如何会早产,如何没的?外人不晓得也就算了,偏你死也不信是她捣的鬼。你们好一对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只我挡了你们的路不是?我且把话搁在这里:要想让阮氏生的儿子记成三房嫡子?除非你先勒死我,让我也做个腐败鬼!”程氏嘲笑道:“别觉得我没了娘家依仗,没了嫁奁,就任你们搓圆捏扁!我明日倒要去问问娘,她如果让我收九郎,我割下这双耳朵给你下酒!然后再去我苏家表哥那边,披发赤足请罪,我瞎了眼才求他给你谋个好差事!”
孟建捧着茶盏,半晌才开口:“娘子别太忧心。我想体例外头挪一挪,三月月朔前总让你平了公中的帐。”
梅姑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很久终究舒出一口气,悄悄地叮咛侍女们去要水。
阮氏被程氏打收回去,却没回西小院,也没去听香阁。芍药提了一盏洛阳宫灯,引着路,出了桂花院,穿过观鱼池,去了北边的青玉堂。
芍药手里的宫灯,恰好也灭了。
程氏羞红了脸,啐了他一口,伸手去推拒:“没端庄的,你要生和西院东院的去生,关我甚么事?”却已经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往屏风前面寝屋里去了。两人暂将那阿堵物放弃一边。
程氏半天都没回过神:“你说甚么?”
因官家赐了新火,各房的小厨房也都算遵旨起烟生火。持续吃了好几天的冷食后,三房的婆子们晚间不敢筹办得过分油腻,熬了火鸭丝的粥,卷了素馅的妳房签,蒸了蜂糖糕和笋肉馒头,另并五样菜蔬。
程氏昂首问:“我们那钱可另有体例赚得返来?”
青玉堂的后罩房角落里,有一间小佛堂。
孟建心头一阵烦躁,这些年,他都哄了多少回了,她老是唠唠叨叨这些话,不过是抱怨本身,看着二哥仕进,自怜所嫁非人罢了。可他一个庶子,又是嫡母最讨厌的妾侍所出,这些年活在夹缝里,他的苦,又有谁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