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帘被一双白净的芊芊玉手撩起，一个貌美妇人瞥了一眼低着头只能见到半面灰土的王宁道：“但是武威王都尉？怎落得这番狼狈？”
王宁提剑上马，一言不发。
老子在前面出世入死和那些本是同根生的暴民存亡相搏，你们这些人却穿戴绫罗绸缎出来巡游作乐。
直到马车停到王宁的马前，他才重视到这辆马车上飘着的那面小旗，写着一个‘金’字。
“王都尉是控弦纵马的妙手，疆场之事我一妇道人家不懂，但这武威郡里甲胄兵器多出于我金家矿山，半卖半送予郡丞大人一是因为这大男人民本分，二呢，也但愿披坚执锐的将士能保武威一郡之安，郡府沦亡时我还在想常日来看着能征善战的郡兵如何就打不过举着锄头棍棒的暴民，本日见到王都尉小有感悟，想必武威军旅有很多和王都尉普通的人。”
对于这些世族王宁谈不上讨厌，更说不上喜好，他只晓得老子提刀挨箭拿头换功名的时候，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少爷们花前月下写些让人一身疙瘩的酸文就能登进庙堂，还他妈的官压老子一级，甚么世道！
侯霖一大早就赶到了这里，早有吏部的官员在外等待，将一颗刻着‘司职敬守’四字的治粟都尉官印交到他手中，胡子一大把的吏部主事打量了上面前在长安小驰名誉的年青人，再三叮嘱丧失官印是砍头的大罪，才踱步拜别。
几十个她们眼中的贱民肆无顾忌的打量着这两宝朱紫，使其更惶恐，刚还颐指气使尽显世家风采的贵妇人此时也顾不得失态，抱着王宁的腿痛哭，一口一个将军饶命，另一个少女一双秋波泛水的眼眸失神，连香肩上暴露半条肩带都浑然不觉，呆愣的坐在地上，看到王宁那把滴血的长剑才嚎啕大哭起来，哪另有半点令媛蜜斯的矜持。
他还记得刚领上这身铠甲时就听闻中间一个县的县令不知何事获咎了金家的一个小公子，不出三日就被扒了官服收押进了监狱，再过一日出来时就是一具冰冷的尸身，连杀人时都不眨眼的王宁都是流了一身的盗汗，自此他明白了些人是获咎不起的，本身身上的这把杀人剑比不上世族后辈的口诛笔伐，以是就乖乖的做个不咬不吠的官家狗，也挺好。
王宁头埋的更低，紧咬着发干脱皮的嘴唇，死死的忍耐着心中那份积累不知几月还是几年的满腔肝火。
长安北边度江门外的丛林早晨常有奇特的声音传出，科学的白叟说那是当年死在长安城下的匈奴冤魂找不到草原方向，夜夜哭泣。
“禀夫人，末将无用，遭受几波流民叛军，折损了很多兄弟，才赖以逃出。”
远处一辆吊挂着铜铃的马车一起响彻，清脆动听的铃声让王宁入迷。
王宁提着两颗人头和几十名兄弟朝着北边走去，边走边唱那些暴民挂在口中的造反歌：“天失威，汉失德、西凉尽是白黄禾、抢他娘，干他娘！霸王来时不纳粮！”
青帘落下，铜铃声起。渐行渐远的马车上又传来那少女的话音：“嫂嫂，你跟这帮莽夫说这么多干吗？他们听得懂么？要我说他们和那帮暴民一样、都该死！”
铜铃声更加微小，王宁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铁剑，身后几十个兄弟呆呆的看着他，温馨的出奇。
影象犹新的是，一辆载着黄白之物的马车横冲直撞，车轮下一个不过三岁大小的女孩手足无措，王宁咬着牙想要拦住马车救人，却被金家的家仆狠狠用马鞭抽在脸上，至今仍有一道细细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