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有财闻言,面色一变,肝火冲冲道:“你这话是甚么意义?芊芊毕竟是我的女儿,现在她出了这类事,我不帮她,还能有谁帮她?现在这世道,谁不是见钱眼开,若不出高价,谁会主动去帮不相干的人?”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一时候有些喘不上气来,粗喘了几声,才冷冷道,“你若感觉不舒畅,也不必在庄中待着了,眼不见心不烦,你说呢?”
“捉贼啦!捉贼啦!别让他给跑了!”
一个黑影如同攀树的灵猴普通,顺着聚宝钱庄的外墙往上窜,几个起落以后,悄无声气地落在了高高的屋脊上。贾无欺屏住呼吸,伏低了身子,缓慢地掠过几幢没有灯光的屋子,最后终究在一间灯火透明的屋子上愣住了脚步。
“这帐本上记得可都是老爷我的身家性命,没了这些,老爷拿甚么养你?”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没过量久,就传出来聚宝钱庄被采花悍贼光临的动静,官府随之贴出的书记仿佛也表示了此言非虚。
这房内黑乎乎的一片,只要郝有财手中的灯烛闪着一点微光。跟着他的走动,贾无欺垂垂看清了屋内的安插——空荡荡的一间房,除了正中一个大铁箱,甚么都没有。大铁箱一共三层,零零总总挂了不下十把锁,郝有财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串,挨个解锁,终究才将铁箱的最基层翻开。他拉出抽屉,将帐本放入,又仔细心细地把大大小小的锁重新挂上,这才拍了鼓掌上的灰尘,吹灭灯烛,分开了房间。
说罢,他抄起案上的帐本,重重地摔门而去,充耳不闻屋中女人哀怨的挽留。
同为一城血脉,很多人家虽并不余裕,但只要不足粮,都拿出来布施多日来颗粒未进的哀鸿。可恰好就是这郝有财一家,不但不捐粮,还紧闭大门,任谁去敲也不该答。有人偷偷去他家后院门口等着,发明就在无数百姓食不充饥的时候,他家的泔水桶里却充满了大鱼大肉,有的菜乃至一口未动就直接进了泔水桶。很多饥民传闻以后,带着嗷嗷待哺的季子跪在聚宝钱庄外,不断要求郝有财赏一口粥吃,可郝有财不但不睬,还叮咛几个五大三粗的仆人拿着棍棒出来,骂骂咧咧地摈除着哀鸿。
郝有财看着帐本,一边翻,一边眉飞色舞起来,不晓得的,还觉得他在看甚么出色万分的话本。翻完最后一页,他又非常妥当地把帐本每一页上的皱褶缕了又缕,最后才心对劲足地合上帐本,迟缓地站起家来。
有了如此丰富的收成,对最上层的抽屉贾无欺也无甚兴趣,只是略略一拉,往里瞟了一眼,仿佛是张演傩戏的面具,或许是郝有财买来给家中小孩玩的。他正想拿出来看个清楚,就闻声门外俄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不消猜,此人必是郝有财。
启事无它,书记上的那张脸,他熟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