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如此丰富的收成,对最上层的抽屉贾无欺也无甚兴趣,只是略略一拉,往里瞟了一眼,仿佛是张演傩戏的面具,或许是郝有财买来给家中小孩玩的。他正想拿出来看个清楚,就闻声门外俄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一个黑影如同攀树的灵猴普通,顺着聚宝钱庄的外墙往上窜,几个起落以后,悄无声气地落在了高高的屋脊上。贾无欺屏住呼吸,伏低了身子,缓慢地掠过几幢没有灯光的屋子,最后终究在一间灯火透明的屋子上愣住了脚步。
同为一城血脉,很多人家虽并不余裕,但只要不足粮,都拿出来布施多日来颗粒未进的哀鸿。可恰好就是这郝有财一家,不但不捐粮,还紧闭大门,任谁去敲也不该答。有人偷偷去他家后院门口等着,发明就在无数百姓食不充饥的时候,他家的泔水桶里却充满了大鱼大肉,有的菜乃至一口未动就直接进了泔水桶。很多饥民传闻以后,带着嗷嗷待哺的季子跪在聚宝钱庄外,不断要求郝有财赏一口粥吃,可郝有财不但不睬,还叮咛几个五大三粗的仆人拿着棍棒出来,骂骂咧咧地摈除着哀鸿。
因为那张脸,真逼真切就是他呈现在震远镖局中时的模样。
“捉贼啦!捉贼啦!别让他给跑了!”
“要我说,这多行不义必自毙,聚宝钱庄若早些时候把这钱拿出来,说不定就不会有此等事产生了。”
女人嗤笑一声:“养?老爷你可别嫌我多嘴,今儿个去红粉斋选胭脂,人老板都说这聚宝钱庄怕快是不可了吧,不然如何连施粥的钱都拿不出来……”
“如何?莫非此次被采的,是聚宝钱庄的哪位女眷?”
郝有财一听,忙转过身,本来肥肿的双眼现在笑得只剩下一条缝:“别急啊小乖乖,老爷我顿时就来。”
莫非除了他以外,另有人夜探钱庄?
郝有财看着帐本,一边翻,一边眉飞色舞起来,不晓得的,还觉得他在看甚么出色万分的话本。翻完最后一页,他又非常妥当地把帐本每一页上的皱褶缕了又缕,最后才心对劲足地合上帐本,迟缓地站起家来。
郝有财出了门,左穿右拐,推开了角落里一间不起眼的偏房。贾无欺悄悄一跳,跃上屋脊,翻开瓦片朝内窥去。
“不就一个破帐本,至于这么金贵么,放在这里明天再收,不是一样?”罗帐中的年青女人很不高兴地嘟囔道。
想到这,他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从怀中取出那牛皮纸包裹,手腕微一用力,暗道一声:“着!”
本来这聚宝钱庄乃是沨城首屈一指的大钱庄,但庄主郝有财却非常抠门。本来他抠的是自家财帛,城中百姓也就随口挪揄两句,对他也并无怨气。但今春季气突变,本来风调雨顺的沨城提进步入了汛期,又赶上几场瓢泼大雨,本该贵如油的春雨让沨城一带堕入了严峻的涝灾当中。很多百姓刚种下的庄稼被瞬息之间淹了个干清干净,阵势较矮的房屋有的被失控的大水冲塌,有的被滑坡的泥石压垮。一时候,城中挤满了流浪失所的哀鸿,官府固然开仓放粮,但究竟存粮有限,一层层向上通报又难明燃眉之急,便但愿城中富庶的人家能够捐些粮食出来。
他甫一分开,贾无欺就如游鱼普通,沿着屋前的柱子滑了下来。他摆布一看无人,便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而入。月光透过屋顶他成心留下的裂缝落入屋内,他借着这点点莹光摸索到了铁箱前。看到铁箱上挂满的铜锁,他挑了挑眉,伸手挨个把玩了一阵,面上竟然暴露了几分遗憾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