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家家仆被拳打脚踢赶走之前,阮明婵也被兄长赶回了屋子里。
阮明婵不自发的便想起那日在曲江园看到步障后的一角石榴红衣裙,虽没能一睹长公主尊容,但这般听起来,是个心胸天下之人,便连带着对郑国公也多了些好感。
谁都看得出来,此次关中大旱是天下初定后第一场天灾,事关中原民气,陛下有多么正视不遑多说。
阮明婵手里抓了把鱼食,一点一点地往水里投。
阮明婵抬开端,便看到少年郎君坐在枝桠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腿上,后背靠着树干,冲本身风骚地挑眉一笑。
仿佛下一刻就要如决堤大水一泻千里。
克日阿耶常神神叨叨的,一句普通话偏要说得跟春秋老子一样微言大义,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阮明琛长嗟短叹,转而怒道:“这杀千刀的周立德,调用义粮凑趣豪强官绅,真是胆量比天还大!”
阮明琛拿马鞭指着远处,“你说的这些都是拿来哄人的,永安寺能获得陛下的重视,是因为方丈手里有一样东西,可谓镇寺之宝,天下达官权贵为了一睹真容,纷至沓来,都把寺庙的门槛都踏破了。”
克日,游人又多了起来,一个个摩肩接踵得把那包上了铁皮的门槛磨得发亮,听那守在门口的小沙弥说:“是襄阳长公主将自家尺牍拿了出来,着人临摹复制了好几份,再高价卖出去……”
害得他们陪他一起身里蹲。
阮明琛道:“崔相身后,其文内容由其夫人复述,让别人又抄了一份,很长一段时候,在文人骚人间争相传阅。不过,这等文章,就算钞缮的字游云惊龙,纸面再如何地整齐易阅,也没了那份撼天动地的风骨。厥后不知怎地到了永安寺,被我们陛下千方百计寻得了,重金采办,供在宫里,永安寺只留了一份拓本。那些慕名而来者去不了皇宫,看不了真迹,便仍去寺庙观赏拓本,另有那力透纸背的时令。又听闻,郑国公当年为此事出了大力,陛下赏了他一块尺牍,也算是无价之宝了,真真羡煞旁人。”
俄然间,她头顶仿佛被砸中了一样东西。
阮明婵心道:……把鱼当宠物,她才不要。
江州太守名周立德,对于此人,阮明婵另有一点印象。
阮明琛和阮敬元父子俩一人一顶草帽,坐在湖边垂钓。鱼篓里一汪浊水,几根水草,映着头顶太阳的光斑,游弋闲逛。
那小沙弥听她悄悄“咦”了一声,笑道:“女施主莫要曲解,长公主并没有借鄙寺的名声贱卖大师遗物,这些钱没入郑国公府,也没入鄙寺的钱库,而是全都捐献给了关中灾地。长公主一片善心,真是令我等佩服。”
明婵瞪大了眼:郑国公府这么缺钱的吗?
在那以后,不知觉间已入了草长莺飞四月天,阮明婵筹办去长安城外五里处的永安寺。
阮府后挖了一片野生湖,阮敬元买了鱼种洒在湖里,到了春季长得缓慢,能看到湖水下黑乎乎的一团簇在一起。
“滚!”阮明琛大怒,一脚踢翻了鱼篓,“落井下石的东西,想乘人之危,没门!”
阮明婵撑着下巴,“阿耶,这鱼还太小,吃不得。”
那东西又掉在地上,是个刚被啃洁净的果核。
阮明婵头戴垂纱,一向垂到肩部以下,只能看到一个绰约的表面。她策马渐渐走着,闻言撇了撇嘴,认识到阮明琛看不见,道:“你又从哪本别史别传里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