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世人笑得前仰后合。
这些人都是不过十六七的少年郎君,打马奔驰,衣袂翻飞,眉宇间尽是挥斥方遒的风发意气。为首一人身着石青色翻襟圆领袍,足踏高腰靴,腰间系着镶玉革带,白晃晃的玉玦,在阳光下仿佛一块水豆腐。他手里拿了根柳条充作马鞭,身姿利落地翻身上马,牵着缰绳往这边走来。
“这个给你们行不可,你、你们快走!”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扯下本身头上一根镶玉发簪扔出去,那帮人立即一拥而上,宝贝似的摸了个遍,然后又重新挤到了窗口。
白叟自知无戏,又跛着脚朝阮明婵她们走来。车帘开了条缝,她晓得内里是有人的。阮明婵踌躇了一下,转头道:“梅娘,我们剩下的一块饼呢,给她吧。”
阮明婵生母早逝,满是梅娘一手将她带大。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将她的衣衿抹平了,慈爱道:“再忍一会儿,总算是要回京了,这一起可真够我担忧的。”
仿佛感遭到她的谛视,那少年懒懒地掀起眼朝这边看过来。这算是个正恰好的照面,阮明婵才发明他长得很都雅,长眉入鬓,表面清楚,肤色白净,但又和她所见过的那些小白脸不一样。他面无神采,漫不经心肠瞥了她,或者说她们的马车一眼,有一种贵胄后辈特有的孤傲懒惰,却又不失少年人的机活络捷。
“果然是不学无术的膏粱后辈。”阮明婵想。
本来他叫裴三。阮明婵想。
先是一人被踹在地上,抱着肚子呕血,然后少年捏动手走了过来,别人高腿长,往那一戳便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前面本来看着好戏的少年郎君见老迈插手了,一个个蹲着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细风吹拂,柳絮纷飞,愈是邻近长安,春意便愈浓。这里倒有片嫩绿的草地,车队便停在这里温馨地歇息半晌。阮明婵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小凉篷,有模有样地往火线一指,“我是不是看到长安城门了?”
他垂了垂眼角,冷声道:“滚。”
“朝廷让你们沿路乞讨,可不是沿路掳掠。”
“三郎,我的马跑不动了……哎哟,我得在这多歇息一会。”他身后,另一名少年捂着屁股,一撅一拐地在地上坐下。
好嘛!本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娘子!有甚么好怕的!
寥寥一队马车缓缓驰在蜿蜒偏僻的小道上,前面是茫茫无边的一片荒漠,与天涯交界处连绵着一道深黄,风吹枯草低,扬起阵阵沙石,再今后便又是不见绝顶的黄土。只要撩开车帘,必是劈面而来枯燥呛人的风,吹得人灰头土脸。
“喂!”
话虽如此,她忍不住撩开车帘往外看。
流民中有个头发蓬乱的白叟,胸前背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身上的衣服零寥落落,由一层一层的碎布条包裹起来。
阮家给她安排的马车小巧精美,帷裳垂地,车壁上刻着鎏金印记,与这一片萧瑟之景格格不入,仿佛一块落入黄沙中的金玉石。
方才那屁股疼蹲地上的少年说了句,惹来世人一哂。
靠在她怀里的女孩约莫只要十四岁年纪,穿一件蜜粉色镶银丝锦缎长裙,外罩藕荷色对襟半臂,一对玉芙蓉耳铛,乌发如坠,从肩侧倾泻而下,一向垂到腰际,衬得骨架纤细秀弱,肤色莹白稚嫩,没有像大人们那般涂脂描眉,也没有佩玉比簪,却活动着一番天然的艳逸瑰姿,皓质呈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