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武松要行,张青那边肯放,连续留住,管待了三日。武松是以感激张青伉俪两个厚意。论春秋张青却长武松五年,是以武松结拜张青为兄。武松再辞了要行,张青又置酒送路。取出行李、包裹、缠袋,交还了。又送十来两银子与武松,把二三两琐细银子,赍发两个公人。武松就把这十两银子一发与了两个公人,再带上行枷,还是贴了封皮。张青和孙二娘送出门前,武松道别了,自和公人投孟州来。诗曰:
那军汉拿起棍来,却待动手,只见管营相公身边立着一小我: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柳髭须,额头上缚着赤手帕,身上穿戴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动手。那人便去管营相公耳朵边,略说了几句话。只见管营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来?”武松道:“我于路未曾害,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管营道:“这厮是途中抱病到这里,我看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姑息你,你快只推曾害便了。”武松道:“未曾害,未曾害,打了倒洁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看的人都笑。管营也笑道:“想是这男人多曾害热病了,未曾得汗,故出大言。不要听他,且把去禁在单身房里。”
武松坐到日中,那小我又将一个提盒子入来,手里提着一注子酒,将到房中,翻开看时,摆下四般果子,一只熟鸡,又有很多蒸卷儿。那人便把熟鸡来撕了,将注子里好酒筛下,请都头吃。武松内心忖道:“毕竟是何如?”到晚又是很多下饭,又请武松沐浴了,乘凉安息。武松自思道:“众因徒也是这般说,我也这般想,倒是怎地这般请我?”
武松解了包裹,坐在单身房里,只见那小我走将入来,问道:“阿谁是新到囚徒?”武松道:“小人便是。”差拨道:“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直必要我开口说。你是景阳冈打虎的豪杰,阳谷县做都头,只道你晓事,如何这等不达时务!你敢来我这里,猫儿也不吃你打了!”武松道:“你倒来发话,希冀老爷送情面与你,半文也没。我精拳头有一双相送!金银有些,留了自买酒吃,看你怎地何如我?没地里倒把我发还阳谷县去不成!”那差拨大怒去了。又有众囚徒走拢来讲道:“豪杰,你和他强了,少间苦也!他现在去和管营相公说了,必定害你性命!”武松道:“不怕!随他如何何如我,文来文对,武来武对!”
三四个甲士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房里。众囚徒都来问道:“你莫不有甚好了解手札与管营么?”武松道:“并未曾有。”众囚徒道:“若没时,寄下这顿棒,不是美意,晚间必定来成果你!”武松道:“他还是怎地来成果我?”众囚徒道:“他到晚把两碗干黄仓米饭和些臭鲞鱼来,与你吃了,趁饱带你去土牢里去,把索子捆翻着,一床干藁荐把你卷了,塞住了你七窍,倒置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成果了你性命。这个唤做盆吊。”武松道:“再有怎地安排我?”世人道:“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来捆了,却把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将来压在你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土布袋。”武松又问道:“另有甚么法度害我?”世人道:“只是这两件怕人些,其他的也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