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看看来到庙门下,两个门子远远地瞥见,拿着竹篦来到庙门下,拦住鲁智深便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噇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的晓示:凡是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放纵醉的和尚入寺,也吃十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鲁智深一者初做和尚,二来旧性未改,睁起双眼骂道:“直娘贼!你两个要打洒家,俺便和你厮打。”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飞也似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篦拦他。智深用手隔过,揸开五指,去那门子脸上只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却待挣扎,智深再复一拳,打倒在庙门下,只是叫苦。智深道:“洒家饶你这厮。”踉踉跄跄,攧入寺里来。
真长老指着鲁智深,说出这几句言语,去这个去处。有分教,此人笑挥禅杖,战天下豪杰豪杰;怒掣戒刀,砍世上孝子谗臣。直教名驰塞北三千里,果证江南第一州。毕竟真长老与智深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化。
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智深掀起帘子,入到内里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卖酒的仆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本钱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和尚吃了,便要追了小人们本钱,又赶出屋。是以,只得休怪。”智深道:“胡乱卖些与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店东人道:“胡乱不得,师父别处去吃,休怪,休怪。”智深只得起家,便道:“洒家别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瞥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智深一向走出来,坐下叫道:“仆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店东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智深不肯解缆,三回五次,那边肯卖。智密意知不肯,起家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深思一计,若不生个事理,如何能够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绝顶,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智深走到那边看时,倒是个傍村小旅店。但见:
几人涓滴不能尝,几人一饮三百斗。亦有醒眼是狂徒,亦有酕酌神不谬。
只说那鲁智深双手把庙门极力一推,扑地将入来,吃了一跤。爬将起来,把头摸一摸,直奔僧堂来。到得选佛场中,禅和子正打坐间,瞥见智深揭起帘子,钻将入来,都吃一惊,尽低了头。智深到得禅床边,喉咙里咯咯地响,看着地下便吐。众僧都闻不得那臭,个个道:“善哉!”齐掩了口鼻。智深吐了一回,爬上禅床,解下绦,把直裰带子都哔哔剥剥扯断了,脱下那脚狗腿来。智深道:“好好,正肚饥哩!”扯来便吃。众僧瞥见,便把袖子遮了脸,高低肩两个禅和子远远地躲开。智深见他躲开,便扯一块狗肉,看着上首的道:“你也到口。”上首的那和尚,把两只袖子死掩了脸。智深道:“你不吃。”把肉往下首的禅和子嘴边塞将去,那和尚躲不迭,却待下禅床,智深把他劈耳朵揪住,将肉便塞。对床四五个禅和子跳过来劝时,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头,去那光脑袋上哔哔剥剥只顾凿。合座僧众大喊起来,都去柜中取了衣钵要走。此乱唤做卷堂大散。首坐那边禁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