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那汉瞥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罗噪!”
我且问你∶这七人端的是谁?不是别人,本来恰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这七个。
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本日天下怎地不承平?”
杨志道:“都管,你须是都会里人,发展在相府里,那边晓得途路上千难万难!”
那男人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松林里头歇下担桶,坐地乘凉。众军瞥见了,便问那男人道:“你桶里是甚么东西?”那男人应道:“是白酒。”众军道:“挑往那边去?”那男人道:“挑出村里卖。”众军道:“多少钱一桶?”那男人道:“五贯足钱。”众军筹议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正在那边凑钱,杨志见了喝道:“你们又做甚么?”众军道:“买碗酒吃。”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众军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杨志道:“你这村鸟理睬得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活动艰巨!多少豪杰被蒙汗药麻翻了!”那挑酒的男人看着杨志嘲笑道:“你这客长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出这般没力量的话来!”
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男人,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冈子来,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天孙把扇摇!
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只见劈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你们做甚么闹?”那挑酒的男人道:“我自挑这个酒过冈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世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未曾卖与他,这个客长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那七个客人说道:“呸!我只道有歹人出来。本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们正想酒来解渴,既是他狐疑,且卖一桶与我们吃。”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这七个客人道:“你这鸟男人也不晓事!我们须未曾说你。你摆布将到村里去卖,普通还你钱,便卖些与我们,打甚么要紧?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便又救了我们热渴。”那挑酒的男人便道:“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又没碗瓢舀吃。”那七人道:“你这男人忒当真!便说了一声,打甚么要紧?我们自有瓢在这里。”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一个捧出一大捧枣子来。
杨志骂道:“这牲口不怄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劈脸又打去。
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甲士,相公不幸,汲引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籽大小的官职,直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落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