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宋江他是个庄农之家,如何有这地窖子?本来故宋时,为官轻易,做吏最难。为甚的为官轻易?皆因当时朝廷奸臣当道,谗佞擅权,非亲不消,非财不取。为甚做吏最难?当时做押司的但犯法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产业,成果了残生性命。以此预先安排下这般去处躲身。又恐扳连父母,教爹娘告了违逆,出了籍,各户另居,官给执凭公文存照,不订来往,却做家私在屋里。宋时多有这般算的。且说宋江从地窖子出来,和父亲兄弟商讨:“今番不是朱仝相觑,须官司。此恩不成忘报。现在我和兄弟两个且去避祸。天不幸见,若遇宽恩大赦,当时返来,父子相见。父亲可令人悄悄地送些金银去与朱仝,央他高低利用,及帮助阎婆些少,免得他下属去告扰。”太公道:“这事不消你忧心。你自和兄弟宋清在路谨慎。若到了彼处,那边有个得托的人寄封信来。”当晚弟兄两个拴束包里。到四更时分起来,洗漱罢,吃了早餐,两个打扮解缆。宋江戴着白范阳毡笠儿,上穿白缎子衫,系一条梅红纵线绦,上面缠脚衬着多耳麻鞋宋清做伴当打扮,背了包裹。都出草厅前拜辞了父亲。只见宋太公堕泪不住,又分付道:“你两个出息万里,休得烦恼!”宋江,宋清,却分付大小庄客:“迟早殷勤伏侍太公,休教饮食出缺。”弟兄两个各跨了一口腰刀,都拿了一条朴刀,迳出离了宋家村。两个取路登程,正遇着秋末冬初。弟兄两个行了数程,在路上考虑道:“我们却投奔谁的是?”宋清答道:“我只闻江湖上人传说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名字,说他是大周天子嫡派子孙,只未曾拜识。何不但去投奔他?人说他仗义疏财,埋头结识天下豪杰,救济遭配的人,是个现世的孟尝君。我两个只奔他去。”宋江道:“我也内心是这般思惟。他虽和我常常手札来往,无缘分上,未曾得会。”两个筹议了,迳往沧州路上来。途中免不得登山渡水,过府冲州。凡是客商在路,迟早安息有两件事不好:吃癞碗,睡死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