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因景阳冈大虫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个时候结伙成队过冈,请勿自误。”
宋江和宋清立在旅店门前,望武松不见了方才回身返来。行不到五里路头,只见柴大官人骑着马,背后牵着两匹空马来接。宋江见了大喜,一同上马回庄上来。下了马,请入后堂喝酒。宋江弟兄两个自此只在柴大官人庄上。
刚好吃了三碗酒,再也不来筛。武松敲着桌子,叫道:“仆人家,怎的不来筛酒?”洒家道:“客长,要肉便添来。”武松道:“我也要酒,也再切些肉来。”洒家道:“肉便切来添与客长吃,酒却不添了。”武松道:“却又捣蛋!”便问仆人家道:“你如何不肯卖酒与我吃?”洒家道:“客长,你须见我门前招旗上面明显写道:”三碗不过冈‘。“武松道:”怎地唤作’三碗不过冈‘?“洒家道:”俺家的酒虽是村酒,却比老酒的滋味;凡是客人,来我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了,过不得前面的山冈去:是以唤作’三碗不过冈‘。如果过往客人到此,只吃三碗,便不再问。“武松笑道:”本来恁地;我却吃了三碗,如何不醉?“洒家道:”我这酒,叫做’透瓶香‘;又唤作’出门倒‘:初入口时,醇浓好吃,少刻时便倒。“武松道:”休要胡说!没地不还你钱!再筛三碗来我吃!“
武松在路上行了几日,来到阳谷县空中。此去离县治还远。当日晌中午分,走得肚中饥巴瞥见前面有一个旅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
武松入到内里坐下,把哨棒倚了,叫道:“仆人家,快把酒来吃。”只见店东人把三只碗,一双箸,一碟热菜,放在武松面前,满满筛一碗酒来。武松拿起碗一饮而尽,叫道:“这酒好生有力量!仆人家,有饱肚的,买些吃酒。”洒家道:“只要熟牛肉。”武松道:“好的切二三斤来吃酒。”店家去内里切出二斤熟牛肉,做一大盘子,将来放在武松面前;随即再筛一碗酒。武松吃了道:“好酒!”又筛下一碗。
宋江在灯下看了武松这表人物,心中欢乐,便问武松道:“二郎因安在此?”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县,因酒后醉了,与本处奥妙相争,一时候怒起,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小弟只道他死了,是以,一迳地逃来投奔大官人处来躲灾出亡。今已一年有馀。厥后探听得那厮却未曾死,救得活了。今欲正要回籍去寻哥哥,不想染患疟疾,不能够解缆归去。却才正发酷寒,在那廊下向火,被兄长跐了锨柄;吃了那一惊,惊出一身盗汗,敢怕病到好了。”
三个来到旅店里,宋江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宋清横头坐定;便叫酒保打酒来,且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都搬来摆在桌上。三人饮了几杯,看看红日半西,武松便道:“天气将晚;哥哥不弃武二时,就此受武二四拜,拜为义兄。”
这武松提了哨棒,大着步,自过景阳冈来。约行了四五里路,来到冈子下,见一大树,刮去了皮,一片白,上写两行字。武松也颇识几字,昂首看时,上面写道:
话分两端。只说武松自与宋江别离以后,当晚投客店歇了;次日早,起来打火吃了饭,还了房钱,拴束包裹,提了哨棒,便走上路;深思道:“江湖上只闻说及时雨宋公明,公然不虚!结识得这般弟兄,也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