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见了,问道:“都头告甚么?”武松告说:“小人亲兄武大被西门庆与嫂通奸,下毒药行刺性命。这两个便是证见。要相公做主则个。”
看看酒至三杯,那胡正卿便要起家,说道:“小人忙些个。”武松叫道:“去不得;既来到此,便忙也坐一坐。”那胡正卿心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悄悄地心机道:“既是美意请我们吃酒,如何却这般相待,不准人解缆!”只得坐下。武松道:“再把酒来筛。”
说话的,为何先坐的不走了?本来都有土兵前后把着门,都是监禁的普通。
武松道:“王婆,你隔壁是谁?”王婆道:“他家是卖馉饳儿的。”张公却好正在屋里,见武松入来,吃了一惊道:“都头没甚话说?”武松道:“家间多扰了街坊,相请吃杯淡酒。”那老儿道:“哎呀!老子未曾有些礼数到都头家,却如何请老子吃酒?”武松道:“不成微敬,便请到家。”老儿吃武松拖了过来,请去姚二郎肩下坐地。
武松包了妇人那颗头,一向奔西门庆生药铺前来,看着主管,唱个喏,问道:“大官人在么?”主管道:“却才出去。”武松道:“借一步闲说一句。”那主管也有些认得武松,不敢不出来。武松一引引到侧首僻静巷内,蓦地翻过脸来道:“你要死倒是要活?”主管慌道:“都头在上,小人又未曾伤犯了都……”武松道:“你要死,休说西门庆去处!你若要活,实对我说西门庆在那边!”主管道:“却才和……和一个了解……去……去狮子桥下大酒楼上吃……”武松听了,回身便走。那主管惊得半晌移脚不动,自去了。
武松叫道:“嫂嫂,下来,有句话说。”那婆娘渐渐地行下楼来问道:“有甚么话说?”武松道:“明日是亡兄断七;你前日恼了诸邻舍街坊,我本日特地来把杯酒,替嫂嫂相谢众邻。”那妇人大剌剌地说道:“谢他们怎地?”武松道:“礼不成缺。”唤土兵先去灵床子前,明晃晃的点起两枝蜡烛,焚起一炉香,列下一陌纸钱,把祭物去灵前摆了,堆盘满宴,铺下酒食果品之类,叫一个土兵前面烫酒,两个土兵门前安排桌凳,又有两个前后把门。
武松叫土兵取过纸墨笔砚,排好了桌子;把刀指着胡正卿道:“相烦你与我听一句写一句。”胡正卿胳答答抖着说:“小……小人……便……写……写。”讨了些砚水,磨起墨来。胡正卿拿着笔拂那纸,道:“王婆,你实说!”那婆子道:“又不干我事,教说甚么?”武松道:“老猪狗!我都知了,你赖阿谁去!你不说时,我先剐了这个淫妇,后杀你这老狗!”提起刀来,望那妇人脸上便□两□。那妇人仓猝叫道:“叔叔!且饶我!你放我起来,我说便了!”
武松看着王婆,喝道:“兀的老猪狗听着!我的哥哥这个性命都在你身上!渐渐地却问你!”回过脸来,看着妇人,骂道:“你那淫妇听着!你把我的哥哥性命怎地暗害了?从实招来,我便饶你!”那妇人道:“叔叔,你好没事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干我甚事!”
说时迟,当时快;武松却用手略按一按,托地已跳在桌子上,把些盏儿碟儿都踢下来。两个唱的行院惊得走不动。阿谁财主官人慌了脚手,也倒了。西门庆见来得凶,便把手虚指一指,早飞起右脚来。武松只顾奔入去,见他脚起,略闪一闪,刚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手,那口刀踢将起来,直落下街内心去了。